桌案上放着茶,明云见正坐在桌旁,一身白衣如雪,衣裳的正背后绣了两只展翅飞翔的白鹭,衣摆之下晕着淡淡的蓝色,如水纹一般荡开。
祝照见了明云见顿时怔住,二楼的两侧还有府丁将菊花搬了上来。
明云见已听见了祝照上楼时脚步哒哒的声音,她跑得有些快,现下还微微喘着气。明云见转头看过去时,正瞧见祝照愣愣地站在原地,双手无措地拽着袖子,脸都白了。
“王爷赏菊,怎么选在了这阁楼内?”祝照深吸一口气,慢慢朝明云见走过去。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朝琴案上瞥了一眼,那琴案上还盖着防尘的布,目前看来,明云见应当是没发现的。
“今日的风朝南刮,你这边正对着南方,背对着北,晚间出来赏月赏菊吃古董羹也不会被风吹着了。”明云见说罢,银扇指向身侧的位置,道了句:“坐。”
祝照连忙摇头,尴尬地笑着:“我就不坐了。”
入阁楼二层时,祝照已经三次朝琴案瞧去了,明云见发现也当没看见,指挥着其他人继续搬着菊花。
祝照想了想,还是开口:“既然王爷选择在此赏菊赏月,我也帮忙收拾着吧。”她走到琴案旁,弯腰一股脑地将一把大琴抱了起来,连带着包裹着琴的防尘布道:“这东西摆在这里有些时日了,都落了灰,不太雅观,我这就拿走,让人擦干净了再搬回来。”
明云见微微挑眉,瞥了一眼那几乎拖地的防尘布,故作惊讶开口:“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什么?!”祝照一惊,连忙低头看去。 本来是没东西落出来的,她这一紧张,手险些松开,一本夹在了琴与防尘布之间的书便掉在地上,只见那书封上写了四个字:香月传记。
一阵秋风呼呼刮过,带着霜降的凉意,把那本《香月传记》的书页吹得沙沙翻开,里头的字全都暴露在人眼前。因为这书先前被人看过,所以折了一页,敏妃只读到了中间段,正是秦香月与其爱上的第二个男子鸳鸯戏水中。
那书里,描写细致,首行便是:刘汉紧搂香月肩,薄汗如花露,胡须扫去,摆腰香足提上肩。
祝照一脚踩上,裙摆撩过,正将那本书遮住,然而已迟了。
几个忙着干活的下人没瞧见那书,只看见王妃以别扭的姿势站着,怀里还抱着一把落了灰的琴,正与明云见面面相觑。
祝照的脸瞬时红了。
明云见挑眉,银扇指着她露出的鞋尖,道:“拿开。”
祝照抿嘴,听话往后退了一步。
都已经被瞧见了,那必是瞒不住的。
明云见又道:“拿来给本王。”
祝照将琴放在一边,弯腰去捡书,防尘布落下,又将藏在琴中的一幅画给露了出来。
画卷已经卷起,看不出里头的内容。祝照索性把那本《香月传记》递给明云见,又顺手拿了那副画,一并交给了他。
明云见瞥了书面上的字,让搬花的府丁先下去,暂时不用把花朝二楼般了。
片刻功夫,阁楼的二层内就只有明云见与祝照两人。
此时明云见才将书往桌案上用力一甩,祝照缩着肩膀,宛若做错事正听训的孩子。她低垂着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偶尔抬眸朝明云见偷偷看,想瞧他有无真的生气。
“小小年纪的不学好,你这看的是何书?”明云见声音压低,带着些许威严在里头。他眉心轻皱,似是不悦地展开扇子扇了扇风,好平缓怒意。
祝照老实交代:“我没看。”
“这书中都有折痕了,你说你没看?”明云见问。
祝照抿了抿嘴,低声道:“这书不是我的。”
“月棠院内找的书,不是你的,难道是本王的不成?”
祝照叹了口气,说:“这书自然也不会是王爷的,这……这书与画,都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
“胡闹!”明云见一拍桌案,祝照便吓得双肩一颤,头更低了。
“一册禁本,一副风月图,这便是你入皇宫拜见太后,太后赏赐于你之物?”明云见说这话时,祝照的脸都红透了。
她有些扭捏,不知自己是否要将那几个送她这书与画的妃嫔给供出来,但转而一想,不太对。
祝照抬头,瞥了一眼桌案上还合上的画,问:“王爷如何知道那副画,是风月图?”
明云见挑眉,问:“不如本王打开验证瞧瞧,它是否是风月图?”
“不必!”祝照连忙开口,道:“便是风月图。”
“谁给你的?”明云见摆着威严。
祝照张了张嘴,说不出口,明云见又道:“你若是不说,本王就拿着这两样东西入宫,找太后挨个儿问了。”
祝照唉了一声,当真怕明云见会去找太后。可她心里也知晓,堂堂文王,怎会以这种声色之物去后宫怪太后没带好妃嫔,带坏了他家王妃的? 无非是吓一吓她。
祝照又不太经吓,也不怎能对明云见说谎,只能服软地道了句:“我还病着呢。”
这一声叫明云见愣住,桃花眼瞧披着毛绒披风的祝照,他不禁叹了口气。祝照以为他这声叹气便是放过了,却没想到明云见道:“那你坐着告诉本王也行,今日之事你若不交代清楚,本王不会罢休的。”
祝照咬着下唇,与明云见僵了会儿,最终败下阵来,叹气开口:“书,是敏妃给的,画,是丽嫔送的。”
“为何给你?”明云见问。
祝照走到他身边,方才被这画与书也弄得头疼,精神一过,腿就开始发软了。
她老实乖巧地坐在桌边,道:“那日用完午饭,太后便去休息了,让几位妃嫔带我去观乐舞,我不懂欣赏,只能听她们说话。其实宫中妃嫔也有些无趣寂寞,才会放宫女出宫,替她们买来这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