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孔雀
明云见只在长廊上与祝照说了几句话, 便回书房继续忙了。
月棠院内的海棠花在这几日开了一些, 祝照命人找几枝方便的地方剪些下来,然后插于屋内白瓷瓶中。粉娇的垂丝海棠朵朵挤在一起, 像是女儿家精美的发簪,比桃花还要标志许多。
祝照用了晚饭后没在小厅待着, 回到房内于桌旁摆弄瓶中花枝, 一旁还放着完成一半的绣品。
桃芝替祝照烘暖衣服, 淑好提了热水进来, 路过祝照身边时瞥了一眼桌上的物件,啊呀一声:“才只是几日功夫, 娘娘的绣工比奴婢的要好上许多了!”
祝照得人夸奖,心中欢喜。
桃芝也道:“的确是,娘娘这几日都在努力学刺绣, 瞧这一对鸳鸯多好看, 就是好似颜色用得少了些……”
祝照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半成品,她只绣了个头身, 还有尾巴未出来,但被人认成鸳鸯也不知该不该高兴了,她撇嘴, 道:“这是……孔雀。”
桃芝顿时一怔,慢慢背过身, 淑好捂嘴笑着继续提水去。
祝照放下花枝,一朵海棠花正好落在了那两只孔雀的头顶,灯光灰暗下去看, 的确不怎像是孔雀的样子……
淑好提水快,走到祝照寝室门前正好撞见穿过小院走来的明云见,她连忙行礼道:“王爷!”
一声扬起,正在对着灯将那孔雀修修补补的祝照登时抬头。
屏风后浴桶内的水将满,一篮花瓣就端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祝照寝室内半边氤氲着腾腾热气的白雾,明云见跨入房门时,她还是愣着的。
不是说忙?怎么晚间过来了?
“在刺绣?”明云见瞧见祝照手上的针线,祝照反应过来,连忙将东西放在了一处用纸张盖上,起身问:“王爷怎么过来了?”
“本王来王妃这儿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明云见坐在了桌旁,视线朝那只练了几个字的纸张看去。
祝照低声道:“可、可我要沐浴……”
“你沐浴你的,本王坐坐。”明云见说时带着浅浅的笑意,祝照一瞬红了脸,心下砰砰跳快了些,一些乱七八糟的猜测想法纷纷涌入脑海,又被她摇头挥去。
桃芝识趣,拉着倒好水的淑好便离开了寝室,顺便给二人关上了门。她走远了些,但还在这院子里,免得若是二人事后有吩咐,没人在跟前伺候着。
祝照见屋内就她与明云见二人,一张小脸被水气蒸得温热,她抿了抿嘴,有些无措地于桌旁站了会儿,才转身朝屏风走去,低声道了句:“王爷自便。”
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在同一间房内待着了,都‘同床共枕’过好几回,现下紧张什么?
祝照摇了摇头,入屏风后叹气,心中告诫自己:长宁啊长宁,以明云见的性子,别说是隔着一道屏风,就是将屏风撤去,他也当如柳下惠,毫不动情的,莫要多想,莫要多想了!
祝照褪去衣衫,入了浴桶后没一会儿,便听见明云见道:“你在绣鸳鸯?”
祝照愣怔,身形因惊讶晃动,溅起几点水花,她啊了声,都不好意思解释那是孔雀了,只能承认:“是……是啊。”
明云见听见水声,抬眸朝屏风方向瞧去。
祝照的寝室内灯火很明亮,烛台有八处都是正燃的,故而浴桶外青竹屏风上的图样他都能看得清楚。
祝照屋内的一切物件都很朴素,青竹屏风上浮雕了一些展翅飞翔的鸟雀,中间还有一层镂空雕花的设计,若是人在屏风后走过,那层镂空是能瞧见人影的。
恰恰因为光明,明云见不怎能看见祝照的影子,只能瞧见屏风边上因为她在动,而不经意洒出几滴的水来。
目光一滞,呼吸也跟着慢了一拍,明云见睫毛微颤,双眸中的烛火跳跃着,倒映屏风上的鸟雀,迟迟未有眨眼。
这一眼,几乎能透过屏风瞧见之后的画面。女子长发柔顺披在双肩两侧,几缕漂浮在水面上,随着她抬臂的动作,水纹将花瓣一片片打在她洁白莹亮的肩膀与胸前。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自己曾见过祝照穿肚兜的样子,软白无瑕,似凝脂,若冰玉。
明云见的手中还拿着祝照未完成的孔雀刺绣,不自觉收拢手心,被上头的针扎破无名指。他一眨眼已然回神,低头看去,无名指的指尖上结了一粒殷红的血珠。
擦去血珠,明云见状似低头看刺绣,但一颗心上紊乱的跳动早已败露了他的心迹。
今晚过来,本是处理完事物,走到月棠院前才想着要进来瞧瞧的,未想过留下,也未想过会因听沐浴水声,而失神无措。
“你这绣的……是孔雀?”明云见仔细看过了那刺绣,才察觉出刺绣上的鸟儿与鸳鸯大不相同。
祝照已在擦身穿衣,听见明云见这话心中一喜,于是双眸透过屏风上的雕花朝外看,欣喜道:“王爷瞧出来了?”
明云见也抬眸,望向屏风,不禁失笑:“绣得胖了些。”
只是刹那,双目对视,祝照心下一怔,不禁缩着肩膀将里衣披上,她呼吸越来越快,迫着自己瞥开目光。
就在祝照背过身低头继续穿衣时,明云见已起身一步步朝她这边走来,站定在了屏风旁。
祝照察觉灼人的视线,稍稍回眸,便瞧明云见在她身后位置,背对着几盏烛火,一双桃花眼内含了些许叫人看不懂的情绪,犹如蛊惑。
祝照的中衣还未穿,身上就套了一件长里衣,上衣过长遮到了脚踝,但两边为方便走路开了叉,几乎到了腿根处。
她原先身形小,入文王府后的衣裳都是府中现做的,但身上这一套里衣是去年秋天做出来的了,如今大半年过去,祝照长了些,领口盘扣尚未扣上,前胸鼓鼓,倒是成长了许多。
祝照头发半干,双手紧张地抓在了衣摆开叉处,眨了眨眼,胸前挂着的小金锁随着呼吸起伏。
明云见的步伐很慢,走来时带着几乎叫人透不过气来的威压,等他站定于祝照跟前,祝照已经微微发抖了。
她赤着脚踩在一块布上,脚趾蜷缩,过于紧张。
“我、我衣裳还没穿好。”祝照道。
明云见嗯了声,这一声带着些许压制的沙哑,他慢慢弯下腰,双眼与祝照对视,两人之间就剩一寸距离,呼吸纷纷撒在彼此脸上。
“徐二夫人教了你多少?”明云见突然开口,祝照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得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得了热病一般,渐渐开始不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