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舜华闻言一顿,喃喃道:“失足落水?”
皇帝甩甩宽广的衣袖,笑道:“是啊,真是可怜极了,才刚见到她爹,怎么就死了。”
陆舜华低下头,摸着自己侧脸:“工部侍郎他……”他怎么会愿意,让别人顶替自己女儿的身份。
“朕看工部侍郎这些年劳苦功高,已调任他去做了渲汝院副掌事。”
陆舜华理了理其间的错综复杂,心下明了。
皇帝要和江淮做交易,给她一个新的身份,让她能够重新“活着”。
工部侍郎用一个从小到大都没甚感情的女儿换来一片坦荡仕途,两全其美。
打得一手好算盘。
够阴毒,够狠厉。
只是。
江淮说:“六六,你出去下。”
他咬紧牙关,手紧握成拳。 “臣有些话,想与陛下单独说。”
*
陆舜华一愣,看向江淮。
江淮第一次没有回应她的目光,只是冷冷地望着皇帝。
那种目光,有很多东西。
她最后看了江淮一眼,被侍卫领去侧殿,和刚进门的御医擦肩而过。
外头有日头,陆舜华坐在阳光下,殿内很安静,因为距离远她听不见他们讲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江淮推门走了出来。
陆舜华转过身,江淮向她走过来。
日头下,他的脸色好像更加苍白了些,陆舜华注意到他的手臂和肩膀上有了新包扎上去的棉纱。
他走到陆舜华身边,站了会儿,殿里太安静,他开口的声音沙哑且虚弱。
“走吧,六六。”江淮说,“我们回家。”
他们走到殿门口,侍卫没有人拦他们。
一个侍从打扮的人站在一辆马车前,抚弄着马儿的脑袋。
江淮用左手撑着跳上车,然后伸出手给她,单手将陆舜华拉上马车。
侍从随手上车,驾车离宫。
马车里相比大殿只多了驾车声音,他们谁都没开口,陆舜华低头,眼神没什么焦距。
不知多了多久,慢慢有了热闹的人声,大概是出了宫门。
江淮突然说:“难怪当初你不让我去做羽林卫。”
陆舜华冷不防,疑惑地嗯了一声。
江淮摇头,笑着告诉她:“当官真的不好。”
陆舜华又低头,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马车迎着春风疾驰,眨眼间就到了将军府门口,停在了门前。
江淮脸色苍白,他坐着没动,左手扣着陆舜华的手,也不让她动,眼中有千言万语。
陆舜华隐隐觉得不对,江淮声音微哑,额头上冒出冷汗,传入耳中仿佛还带着克制的颤抖。
“六六,我不后悔。”
他没看她的脸庞,左手手指在她手背上摩挲着,声音略微模糊。
“父亲的教导,是忠于社稷,忠于主君,为国为民,此生绝不做一件有愧于心的事。”他慢慢说道,汗水迷了眼睛,“可我刚才,就做了件大逆不道的事。用他人的性命换了你,我有愧于父亲的教导,我很难过。”
陆舜华无言。
江淮又说:“如果,如果真的有来生的话……” 他呼吸浓重,渐渐不支,强撑着说话:
“如果真有来生,就让我下无间地狱去,我犯的罪孽我一人来赎。”
“可我,不后悔。”
——
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永远不可能的。
人性是很复杂的,只能说人无完人吧,轻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