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雪本来想反诘他,但转而一想,邵栖才二十五岁,谢斯年对他来说,可以算作一个长辈了。实际上她自己二十出头的时候,也觉得三十岁就已经很可怕了,但转眼她已经奔三,好像也没觉得天塌下来,仍然觉得自己还年轻。
她暗自好笑,没再这个问题上纠结,看了眼邵栖,笑着问:“什么时候生啊?”
邵栖点头:“邮件里说预产期年底,若是我回了江城,请我去喝满月酒。”
荣雪笑:“那你回他,等回国我和你一起去看他们家宝宝。”
邵栖噼里啪啦打了几行字回了过去,然后把电脑关掉,感叹道:“之前都没听说过谢医生打算要孩子,怎么忽然就有了!”
“人家要不要孩子,还要给你报告一下啊?”
邵栖神色莫辨地看她一眼:“小孩子有什么好的,烦死了!我一点都不喜欢。”
荣雪咦了一声:“你之前不是说想要生孩子的么?”
“我那是随便一说,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孩子,我们两个人多好啊!要是有个孩子,肯定影响生活。”
荣雪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我也觉得是。”
邵栖:“……”
荣雪继续道:“我之前还怕你一回国,就要我和你生孩子呢?听你这么说我算是放心了。”
邵栖眉头轻蹙,试探问:“你真不喜欢小孩子?”
荣雪摇摇头:“反正没什么特别大的渴望。”
邵栖喜笑颜开:“太好了。”
荣雪笑着看了看他,默了片刻,将手覆在她的手臂上,柔声道:“邵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相信不会有事的。”
邵栖脸上的笑容凝固下来:“所以你刚刚是哄我的?”
荣雪失笑:“当然不是,我确实对小孩子没什么概念。或者说我对家庭都没什么概念。对我来说,一个人行走太久,有你在我身边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其他的,顶多不过是锦上添花。”
邵栖看着她良久,然后低下头,小声道:“其实我还是有点喜欢小孩子的。”
荣雪轻笑出声:“你说你身体这么好,又这么年轻,要不要这么杞人忧天啊?”
邵栖点头:“你说得也是。”
“张教授交代了,让我每个星期给你抽一次血做检测,跟踪你的身体状况,基本上过了半年,就能确定有没有问题。当然,在这期间,也要加强身体的锻炼和保养。”
“所以……不能经常做吗?”
荣雪拍了他一巴掌:“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你的器脏有一定的损害,必须得靠自身慢慢修复,确实要减少剧烈运动。”
“那我不剧烈不就行了?”
荣雪白了他一眼。
邵栖赶紧道:“行了,我明白。”
邵栖有多明白,荣雪不知道,不过他确实对身体健康注意了很多,严格按着荣雪布置的作息表生活。
他知道自己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身体内部到底状况如何,他却不太清楚,毕竟感染病毒的时候,器脏的损害是实打实的,不可能出了院就马上恢复了。
…… 这个国家的疫情终于开始在减缓。张教授的药物用在临床治疗上,又治愈了几例病患,基本上可以在诊疗中心大胆应用了。
而诊疗中心除了收治这座城市的病人,开始派人去到偏远的乡村去义诊。
荣雪和邵栖作为最年轻的两名医生,自然要承担起这项任务。
而邵栖因为是埃博拉痊愈着,理论上对病毒已经产生抗体,不易再受感染,于是一些危险的地方,他都是打头者。
也许一开始邵栖跟着张明生来非洲,不过是因为好奇。
年轻人,总是好奇多过其他。
虽然他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在死亡的阴影笼罩下,也产生过早早离开的念头,尤其是和荣雪复合后,恨不得马上带她离开这种鬼地方。
他自认不是那么伟大的人,并不想当什么救世主。
但是渐渐的融入这个环境之后,不断看到有人在病毒中无力地挣扎着,看到医疗队那些有家庭有孩子的医生千里迢迢来这里援非,为了病患的一线生机而疲于奔命。
尤其是当自己也经历过一回死亡后,他忽然就多了一点使命感和责任感,而每救活一个病患,那种成就感,无以复加。
他的人生一直很顺遂,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逆境,唯一的挫折,也不过就是这段恋情。所以他中二的青春期好像比别人漫长,哪怕是恋爱失败的打击看起来让他成长,其实也不过是浮于表面的成长。
直到这一次,与荣雪重逢,经历一场生死考验,他的成长才真正降临。
整整三个月下来,几乎每个星期都要下一个村庄义诊,风餐露宿,遭遇毒虫毒蚊子,也遇到过抢劫,好在都有惊无险,工作卓有成效。
虽然辛苦,但看着疫情慢慢得到控制,每个人都很开心。
尤其是在诊疗中心的时候,每天从病区走出来的痊愈着越来越多,而每天裹得严严实实用担架抬出来的尸体,则越来越少。
到年底的时候,首都疫情已经大大缓解。
对于战斗在一线的医务人员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了。
……
邵栖的身体在这几个月里很正常,没出现过什么反应,包括轻微受损的器脏,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