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栖路别墅有六名佣人,沈至北严厉,管家自然也很用心。几个大活人整天忙着收拾打扫,因着面积工作量也不会小,他们却可以做到毫无存在感,本分地充当工具人,非必要时就立刻消失。
搬来溪水街是沈至北的主意,想来是这套房产不容易被找到,他无心去应对多疑的唐妍妍,又不愿放弃唐家的势力,至少在结婚前不能闹出乱子,男人算计起来精明得很。沈至北对自己的安排很放心,掐准了他们的胆量,敢反抗的,哪能有什么好下场。
其实唐妍妍也不蠢,当然知道沈至北不会完全顺她的意,也知道商业联姻难有真情,所谓的下马威只是提醒下他不要玩过火,要分得清主次。
裴娜从前住的位置条件很差,十多平的小单间,还没有电梯,街市的喧哗,邻里的照拂,这样鲜活的人气具有魔法,让清苦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过。
搬来市时,佣人并不曾对她另眼相看,自然的就像她一直就住在这里,明明她与环境格格不入,初期的窘迫过去,无法宣泄的痛苦扎根在土壤,长成茂盛的藤蔓,这座房子再美再豪华,都只是囚禁她的牢笼。
天气阴凉,裴娜用完午饭,掩着嘴打了个呵欠,看了看窗外,准备在花园里的躺椅上补眠。室外的空气流通,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鸟鸣,她拂开被微风吹到脸上的发丝,阖上眼。
陈司南昨日去了拳馆,与费川切磋,按照以往他都能接个差不多,这次却意外地挨了两下。费川拿了一瓶活络油,语气颇为嫌弃,“状态实在差劲,做什么这样心浮气躁啊。”
他用手掌搓热药油揉着胸口,眉头紧皱,“没机会去拼,上火啦。”
费川熟悉他的性子,准确来说,像陈司南这样的人,他见过了太多。市仍被各方势力分割盘踞,有太多年轻人在底层挣扎,学历不高,限制了他们的思想,叛逆逃家,最初的愿望只是吃上饱饭。等拜了帮派,才明白即将过上多么残酷的日子,代价高昂,谁都想多点回报,要赚大钱,要地位高,要今时不同往日,要让所有曾看不起自己的人后悔……
至少是用力活过,似乎也没有哪里不好,再准确一点,费川曾经也是其中一员,只是他运气不错,教拳图个安稳,没来由地看陈司南特别顺眼,端起茶杯,“慢慢来,是你的,总归是跑不掉的。”
他在花园的另一边,认真地思考该如何拆解费川的招数,比划了还不到半个小时,额头就冒出豆大的汗珠,抬头望去,太阳挤开云层露出脑袋,光线已有温度。向躺椅走近,预备叫她回房间睡,继续呆下去人只怕是要热坏。
睡熟的裴娜对温度似有感应,嘤咛一声翻身,衣领因为侧躺被拉开,被黑色蕾丝覆盖的绵乳在手臂的挤压下有着深深的沟壑。陈司南自然是看见了,喉头滚动,又无法开口,默默转身去取庭院伞,固定好再撑开,厚实的黑布遮挡了光与热。
梦里是火焰与微风,她睡得很沉,醒来时,望着头顶的伞,又发了会儿呆。
她本是活泼明艳的少女,在沉闷的环境下渐渐习惯了安静,现在身边只有刘妈留下,虽然仍受监视,但比过去一年自由得多。
她在客厅,他就坐在餐桌守着,他去洗手间,出来时他会等着她一起下楼,睡觉就在卧室隔壁的书房,简单地搭了小床。敬业得无可挑剔,一个是做任务,一个是任务对象,没有言语上的交流。
她趴在二楼栏杆上,看陈司南沿着花园跑圈,又停下对着空气出拳,裴娜不懂武术,只觉得他的动作干净利落,身上的白色背心被汗液染成透明,清晰地勾勒出肌肉的线条。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认真观察他的外貌,皮肤黝黑,浓眉,眼睛不算大,鼻梁高挺,紧抿着唇,气质看起来倔强又刚硬。
就像一只安于豢养的猫咪,对于不寻常的气息总是比较敏感,比如她开始觉得陈司南很不一样。他可能是她能接触到的最有意思的人,看似规矩,内里有着温度和旺盛的生命力,这些,沈至北没有,裴娜也没有。
敏锐的观察力是必修,陈司南知道她在看他,只一秒的停顿,继续心无旁骛地练习。抬起头的时候,裴娜刚好转身,风把睡裙吹起,露出一截细瘦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