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风声中,阴阳司的小天师李淳鱼起身,走到外头,来回走动着,似乎有些心烦意燥。
前头端着茶水,带着帽子的小二自远及近而来,李淳鱼心中有事,背对着小二想事情,两人错身而过,李淳鱼的脑袋微微抬了抬,似是普通的活动了一下筋骨,小二一个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扁问从里头走了出来,走到李淳鱼的身边:“详说吧!”
李淳鱼抬着的脖子慢慢垂了下来,而后缓缓的向前倒去。
他死了。
喧嚣迅速点燃开来,裴宗之转身离开。几个起落,离开了乐苑。
摇船的船娘声音脆生生的传来:“呀,有风,几盏灯灭了呢,可有火?”
艄公将里头的燧石扔到了她的船上,船娘在湖里穿行,帮着重新点上了熄灭的莲花灯。船桨带起的水花交错开来,湖面一阵晃动,似是一条大鱼跃入湖中,转眼不见了踪影,莲花灯影交错,远远望去,湖面如梦似幻。
裴宗之重新回到曲苑灯火通明的暗影中站定:一场暗杀,足以证明他的一些猜测了。
今日杨公的腿并未受伤,看到的除却王栩和黄石先生之外还有一人。王栩是最后离开钦天监的,那时钦天监人已经落锁走光了,而阴阳司的人除他之外也走光了,除了忘了取腰牌而中途折返的李淳鱼。这一点,只消问一问巡逻的侍卫就足以猜到是谁。他能查到看到那一幕的是李淳鱼,王栩也同样能查到。
脸谱下的戏子身份多端,插科打诨的丑角却是杀人于无形的高手,瞬间取走他人的性命。同样的戏子,相似的方式。所以上一回的事,不再仅仅是猜测了,刺杀陈善是琅琊王氏的手笔,他敢肯定。
琅琊王氏,是在帮杨筠松遮掩么? ……
乐苑之上,灯火通明,众人早没了吃饭的兴致。
摇着船送菜来的船娘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噫,菜来咯!”
留在乐苑上帮忙端茶送水的小二满头大汗,看到送菜来的船娘当真是喝走也不是,喊她留下也不是。这饭还吃不吃了?
“这菜……”看着众人围成一圈,那船娘还未上岸,只喊那小二,“快来接呀!”
小二满头大汗的回头:“不吃了不吃了,送走送走!”
船娘愣了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有人喊了一句“且慢!”
出声的是阴阳司的大天师李修缘,船娘丫头似是愣了一愣,却也在众人的催促中上了岸。
才走了几步,李修缘便道:“你下去吧!”
船娘连忙应声,一脸不解的模样,却还是将菜留在了乐苑,重新摇船离开了。
“怎么放这个船娘离开了?”尹子奇看得一愣一愣的。
李修缘道:“杀人的不是她。”
第157章 两界
“她的鞋底很干净,乌篷船上没有半点湿处,你看李淳鱼死的地方,这里的湿泥地,经过的脚上都沾着湿泥,你我现在的脚底都沾了湿泥,所以不是她。非但杀人的不是她,凶手也不曾坐她的船离开过,不用在这个船娘的身上浪费时间了。”李修缘道,“看看李淳鱼是怎么死的。”
“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的外伤。”扁问同秦越人早已低头检查了一遍,“不说没有外伤了,连擦伤都没有一点。”
“难道是中毒?”尹子奇道,惊异不已。
“不知道,不过查查就知道了。”秦越人说着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包金针,正要动手却被人叫住了。
“秦越人,且慢。”
是李修缘开口了。
秦越人动作一滞,不解的看着他:“大天师,怎么了?”
“那个船娘不是杀人的人,但不代表旁人没有可能。可能是外人,也有可能是我们这些人。”李修缘道。
秦越人目露不满:“我与李淳鱼无冤无仇,怎会杀他?”
“杀人不一定需要理由,我只知道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杀人的人。”李修缘脸上的神色未变。
“那你准备怎么样?”这次出声的是天师廖易,他冷笑了一声,“准备把我们都抓起来么?”
李修缘起身:“今日能查多少是多少,查到凶手便让李淳鱼死个明白,查不到就算了。过了今日,我阴阳司还当齐心协力为陛下办事。”
这话一出,周围便是一静。既然有了这个时限,不少人便松了一口气,方才,他们当真是怕李修缘说出不查出原因不罢休的话来,说句难听的,人死都死了,还能如何?若长久纠结于此事,那才叫真的累。而且拖的越久越累。
“那首先要看李淳鱼是怎么死的。”秦越人并未收起手里的金针,“没有外伤,我唯一想到的便是中毒,到底是不是中毒,扎一针就知道了。”
李修缘抬眼:“孙公怎么看?”
这里论符医,资格最老的就是天师药王孙思景了。孙思景笑了起来,蹲下身,将李淳鱼的尸体翻了过来,众人却见李淳鱼脖颈处并无一点外伤。
孙思景伸手摸了摸,脸色微变。而后伸手一掐一挤,众人却见一根银针从李淳鱼的后颈皮下慢慢被抽了出来,寸许来长,当抽出银针的那一刹那,李淳鱼的血从针孔中渗了出来,这就是他身上唯一的伤口。 “李淳鱼就是这么死的。”孙思景手里寸许来长的银针出现在众人眼前。
……
“相爷。”有人在外敲了敲门,听到里头程厉盛的应声,才走了进去,关上房门,走到程厉盛身边低身说了几句。
程厉盛眉一挑,对上席间众人的目光,也并未瞒着:“阴阳司的人在乐苑为孙公接风洗尘,小天师李淳鱼死了。”
席间众人脸色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