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人开始训练鹰隼。但鹰隼多数野性尚在,凶猛不易驯服,能被训练的鹰隼微乎其微。但再稀少也不代表没有,总有这么一两只掌握在当世最顶尖的权贵手中。
比起普通的飞鸽,鹰隼所能带的东西要更多,也更全。有人从鹰隼的脚上取下带来的消息,连夜送至他们的手中。
除却密密麻麻的文字之外,这一次,还有两幅画像。
并州城外的营帐与长安城中的琼楼之内同时发出了一声疑问。
“这两个人是谁?”
两幅画像,一男一女,男的是个满脸褶子的老者,看起来年岁不小了,不过即便如此,还是依稀能从五官中辨别出几分清秀来;女的是个女孩子,看着不会超过十七岁,因为还是少女模样,梳着一条粗粗的大辫子,容貌平凡,算不得好看。
画像的人是难得的丹青妙手,在争斗中旁观了很久,甚至近距离的看到了那一男一女。所以还当真画出了几分神韵,至少老者眼中的茫然疑惑与女孩子眼里的灵动狡黠画的淋漓尽致。
“这两个人是谁?”陈善抬头,手轻轻敲了敲桌案以及桌案上的画像,看向营帐内的众人,“你们见过么?”
虽然并州城与长安城相隔千里,但也有老者底气十足的问出了相同的话。
“这两个人哪儿冒出来的?”当朝太尉谢纠扯着嗓子,声音不小,“怎么从来没见过?莫非是老夫老眼昏花了不成?来来来,三个后生,你们年轻人记性好,来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啊!”
说这话时,他双目微微眯起,耷拉的眼皮,不怎么好看的外表之下,眼神却是难得的锋利。
“真是老眼昏花了!”
崔王谢三家的老太爷坐在阁楼之上,身边各自带着族中最为看重的后生,这一挥手,那三个还能算作少年的年轻公子便伸手拿过那两张画像仔细查看起来了。
“别看了,没见过!”司徒王翰之甩了甩手,也不去管三个正看画像的后辈,只是瞥向一旁端着茶杯,许久未动一下的司空崔远道笑了:“你老崔家的消息还挺及时的。”
“是非常及时,而且崔某敢肯定与陈善的消息几乎前后脚到达!”崔远道顿了一顿,说道,“训练出传书的鹰隼,当世仅有两只,我崔家侥幸得了一只,还有一只在陈善手中。”
王翰之看了他一眼,一哂:“那还真是好东西!”
崔远道没有回话,目光落到了那两幅画像上。
“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独行南疆。将被囚多年的延禧太后、太子与安乐公主救了出来。一路而来,算算时间,快要出西南府了,那这两个人还真不是一般人。”
“若是在长安出现过,这样的人没道理会不为人知。”谢纠笑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要么,还当真是凭空冒出来的,要么,就是易了容的。”
王翰之点头:“毕竟老者跟女孩子,并不是多么难易容的对象。”
“这话说的,易容对象还有难易之分么?”谢纠讶然。
“怎么没有?”王翰之底气十足的站在原地,扬声道:“十岁以下的顽童最难易容啊!”
因为身高不够,王翰之嘴角的胡子翘了翘,看向谢纠。
这也行?谢纠一双虎目瞪圆:王翰之这老家伙,一把年纪耍无赖啊!
他二人这边对视,一旁的崔远道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进来,只是低头冥思了半晌之后,突然失笑:“这两个人不简单,但咱们看上去懦弱的陛下……”
“也不简单啊!”
第431章 是谁
明宗帝绝对不是一个昏君,这毋庸置疑。而且旁观其人,身上也没有一个令人诟病的君主的某些特质,譬如好美色、好大喜功、听信谗言、任人唯亲之流,这些跟他全然没有一点关系。
不是昏君,但为什么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他的明君风范?这跟陈善不无关系。一个横空出世的陈善对君主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除却兵权自重之外,最重要的是陈善光芒太盛会掩盖其他人的锋芒,便是原本隐有贤明君主风范的明宗帝,也被映衬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说的似乎不甚明朗,但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原本应当万人之上的君主压不住他,底气能力压不住自己的臣子。但到底是天子,普通人被压制久了都会反弹,更何况天子?所以天子也必然不服。不服自然有手段,若说同样扶持出的将星黄少将军是第一个的话,那么这两个横空出世的怪人就紧随其后了。 谢纠摸着下巴笑了:“也不知道陛下哪里找来的人物,倒是蛮有意思的。”
“他是天子,本该如此。”崔远道神色不变,“天子压制不住臣子,不论多贤明,这本身就是做天子的最大的失败。”
“话不能这么说,”王翰之也跟着笑了,捋了捋胡子,“这世上有几个人压制的住陈善?说来说去,只是陛下倒霉而已。”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他倒霉?”崔远道放下了端了许久,未尝一口的茶,微微蹙眉,“茶香不喜欢。”
说到一半提到了茶,但在场的不管是老人还是小辈,都没有觉得奇怪。
而后他又继续道:“这就是天意了,大楚建朝四百年,天子出了多少?有过那等真正平庸无为的,江山却是稳固,国泰民安,他也成了百姓口中,史官笔下的明君;有过奋发图强的,却可怜见的被自家兄弟赶下了台,这就是天意。”
“先帝平庸了一辈子被人称作明君,是因为用对了一个人;陛下自小聪慧,人也勤奋努力,先帝用对的那个人,到了这里却变成了用错了一个人,为人所质疑。”崔远道叹了口气,“真是难说的紧,就如我等世族所谓的改朝换代不倒,那也是每行一步,如履薄冰,步步不错换来的。”
先帝平庸无为,重用了陈善,自此安民乱,除谋逆,平西南,作为先帝麾下最信任的臣子之一,先帝给了陈善很大的权利,陈善也借此权利,谋出了自己的今日。安民乱、除谋逆、平西南这些政绩算在了先帝的头上,那么如今陈善自己成了自己曾征讨的谋逆之人,这祸乱自然就落到了陛下的头上。
“谋逆?”王翰之轻哂,“什么叫谋逆?还要看胜者是谁。”世人从来听得都是胜者言,而不会去听一个败者的道理。
有问鼎天下之能为什么不搏一把?自古改朝换代,不都是如此能者居之么?崔王谢三家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错。
“原本老夫并不看好陛下,但如今看来陛下被逼急了,还是有几分魄力的。”谢纠轻哂,“眼下我等在长安静待便是,若是陛下当真用对了人,想必不久之后,就能见到咱们的延禧太后、太子和安乐公主了。”
“太子归来,长安恐怕也要有人心神不宁了。”
“老子的位子还没坐稳,小的就开始惦记了。不过也是,这个位子,天下有多少人不眼红的?”
“我等静待就是,等到有朝一日风起云涌,那就没有可静待的时候了。”
……
夜深了,客人没有逗留的打算,从阁楼上下来之后,一阵客套的问礼过后就离开了。
王翰之站在阁楼前,看着夜色笼罩下的王家祖宅,路杖上的灯笼每隔一段路便有一个,在黑夜里发出蒙蒙的光泽,照亮了夜路。
黑夜里昏黄的灯光总让他很容易的便能想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