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脚才跨进阴阳司的大门,便本能的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劲,抬头,正见除却常年不在长安的药王孙思景,在皇陵监察的杨公之外,阴阳司的天师、小天师连同大天师李修缘都在进门的堂中三三两两的站着。
她一进门,众人便齐刷刷的看着她。
少女愣了一愣,目光在在众人身上逡巡了一遍,而后,便翻了个白眼,瞪了回去。
虽然从头至尾,她没有说一句话,但是从那神态举止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大抵是“看什么看”“看我干什么”之类的云云。
女孩子似乎心情不错,踮着脚轻快的走着,口中的小调哼着,并没有因为众人望来的视线而有所收敛,依旧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
穿过众人,来到李修缘面前,施了一礼:“见过大天师。”说罢这句话,耳尖便动了动,有人在嘟囔“脸皮够厚的”。
李修缘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便见眼前的少女突然转过身去:“谁啊?谁说我脸皮够厚的?”
安静了片刻,秦越人干笑了两声:“卫天师,现在我等有事商量,不如晚一些……”
“是你?”少女柳眉倒竖,双目圆瞪,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气势逼人。
好心想给个台阶下,谁晓得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秦越人脸色不虞:“不是我,同我有什么关系?”
少女叉着腰踱步上前,眼看纷争要起,一旁默不作声了许久的梁妙真终于开口了:“好了,有什么事,私下里说去,今日大天师将我等叫回来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如此重要的场合,谁也不想变成因为丁点大的小事跟一个孩子吵架的场合。
梁妙真看了一会儿那个脸上明显带着不满的女孩子,撇过脸去忍不住摇头。
李修缘看了片刻卫瑶卿,这才收回了目光:老实了一段时日,亦或者是因为他们不在,所以没有发现。眼下时间长了,少女大抵原形毕露了。想到曾经收到的消息,那些对这女孩子评价:小聪明有,胆子也大,天赋也有,但是顽劣不堪。
今日这么一瞧,那不管场合,不由分说就要动手的架势,这顽劣不堪还真没说错。
有天光大师所言,他已经不太相信眼前的少女就是他曾经心心念念,可以证明自己的张家大小姐了。首先便是借尸还魂之说站不住脚,她是个人,不是生魂。其次,虽说眼前的少女有小聪明,有胆子,有天赋,但那般顽劣的样子,方才进门时的表现更像是本能。
张家明珠小姐是什么样的人?李修缘与她几乎没怎么接触,因为她常年在外。但总有归来时,到底同在张家屋檐下,他见过好几次明珠小姐,容貌鲜艳大气而亮眼,人直爽不造作,真正的天之骄女,身带傲气,聪慧过人,同时又接受过最良好的世族教导,言行举止皆为贵女典范,怎么可能是这等顽劣不堪的性子?
站在一旁,扬着下巴,眼珠转着,一看就没打好主意的少女同他曾经远远见到的张家大小姐相距甚远。李修缘暗自摇了摇头,而后才干咳了一声,开口了:“我收到消息,不少以一方技艺小有声名的民间阴阳术士都收到了召集令,有人想把民间有一方所长的阴阳术士集合起来……”
“集合起来想要做什么?”秦越人忍不住开口了,眼底有些害怕,“他们……他们不会是想要……”
“阴阳术士大批聚集,若有什么想法,远远比普通人更可怕。”李修缘说道,“而且他们来自江湖民间,老……老人家曾言,这些江湖上的阴阳术士,在江湖里摸爬滚打,几乎人人都有一身不弱的武艺。”
‘老师’二字险些顺口出来,虽说张家出事快一年了,但有些习惯当真是刻在骨子里的,这一年,多少次,在人前,“老师”二字脱口而出,李修缘脸上愁云密布,虽说老师出事之后,皇室可用的阴阳术士欠缺,他破格接任阴阳司大天师,可以说是那件事的最大赢家,但是这个位子,他坐的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顺心。阴阳司资格老的天师对他颇有微词,听话的却实力并不如何。
张家一家得天独厚,出了不少厉害的阴阳术士,大楚皇室至今四百年,阴阳司有一大部分阴阳术士都来自于张家,在张家未出事之前,老师为阴阳司大天师,宅心仁厚,急公好义,不管江湖朝堂都颇有声名,那时的阴阳司不管实力还是声名,皆无人质疑。除老师之外,姓张的天师、小天师整个阴阳司有五位,明珠小姐更是内定要进入阴阳司的。但当张家灭族之后,整个大楚阴阳司可以说实力拦腰一断了。
不敢再想下去的李修缘继续说道:“不仅是阴阳术士聚集,已经有人伸手伸向我大楚皇室了。眼下金銮殿上,何太平何大人应当就在提及此事。”
“我收到消息,青阳县主的死,极有可能与阴阳术士有关。”
哟!站在角落里漫不经心的玩手指的少女站直了身子,打起了精神。
第564章 谈论
消息挺快的,只是不知道是今日早上知道的消息,还是在昨夜府衙起火前知道的消息。两者意味截然不同,若是前者,那便是何太平做事牢靠,这是何太平做事做得好;若是后者那就是李修缘的消息得来的迅速了。
“眼下我等要将精力全然都放在此事之上,若是事情当真如此,那么接下来可能会有大麻烦……”
“我一个擅长炼丹的能做什么?”梁妙真跟柳离站在一起,摊手,“给你们练一点固本丹倒是可以,其余的便罢了。”
“你……” “还有,”梁妙真抱着双臂,神色冷淡的站在那里,“眼下正是长安事多的时候,每逢这等时候,大楚各地鬼神之事便渐渐多起来了。离中元节不过月余,阴盛阳衰,这等时候也是我阴阳司最忙的时候,原本就人数不足,现在又多出这等事情来,我等怎么做?”
这话一出,随即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响动,不少人欲言又止,互相看着对方的脸色,皆是一副为难的模样。
李修缘转过身去,背对众人:“大楚设立阴阳司,这本就是我等的本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事除了我阴阳司还有谁能接手?”
“我才从肃州赶回来,接下来,还有几处要走。”这是才从肃州赶回来的阴阳司小天师扁问,他脸色灰黑,一看就是风尘仆仆赶回来,还来不及洗漱就进宫了,干涸起皮的嘴唇一张一合的说着,“中元节前后月余,正是我等最忙的时候,他们偏偏挑这等时候闹出乱子,我当真是抽不开身来。”
扁问是几个自李修缘上任之后与李修缘关系不错的,大抵也是觉得关系亲近,便直说了:“分身乏术。”
“他们挑这个时间召集起来,必然是早有准备的,我等能够如何?”接口的是阴阳司的小天师柳静海,脸色也不大好看,直打哈欠,一脸倦色。
不是不听命,而是做不到的问题。
“这件事,我们阴阳司不接也得接。”李修缘背对着众人,大抵也是觉得不太能面对众人的脸色,干咳一声,继续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修缘,此事真的做不了。”站在角落里安静许久没有出声的天师胡克明出声了,先前他一直没有说话,青着一张脸,安安静静的站在几个小天师的身后,一时倒没有多少人去注意,眼下他突然出声,众人便循声望了过去。
其实外形上,胡克明并没有多少改变,只不过带着帽子,穿着阴阳司规定的制式天师衣袍,头上的官帽遮住了那头如刺猬般怒张开来的头发,背后那把不离身的巨剑也未带着,站在人后不说话,与以前的胡克明有些不一样,所以众人一开始都未注意到。
“人不够。”胡克明说道。事实上在他去望月楼动手事情之后,吃了闷亏,他就安静了不少。而后太子太后回京,事情也得到了解释,搞了半天,望月楼根本就只是一个幌子。他就像个小丑一样跳了进去,自以为是,于是胡克明更不想回京了,这一次若非李修缘急招,他也不会回京。
“我阴阳司此事必须……”李修缘背对众人,掠过胡克明的话,继续道。
只是这一回,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胡克明打断了,胡克明伸手一指,指向对面角落里站着的卫瑶卿,在一众人人脸上皆有倦色的天师小天师里,她倒是精神奕奕,转着眼珠一个一个的打量过去,一脸悠闲的样子。
“你看起来精神怎的这么好?”胡克明出声问道。
女孩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在问我么?”
胡克明哼了一声:“不问你问谁?你看我等皆一脸倦色,唯有你精神如此只好,光鲜亮丽,我记得你擅长的也不是炼丹这等不需出门的手段吧!为何你与我等不同?”
“我年华正好啊!”少女愣了一了冷,伸手捏着自己的发梢扭着腰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