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这个年纪已甚少做事,但事情要么不做,要做便做绝了。”崔远道脸上笑意淡淡的,“比起百姓,郭家那里应该更热闹。”
太后为陛下而死,可陛下却并不知情,反而因为太后的死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两人为的并不是同一件事,所谓误会就是这样发生的。
但他事情既然做了,就没有想让误会解开的意思。
怨也好,恨也罢,同他无关,这种时候只要作壁上观就好了。
……
……
“做这件事的人真是够狠的,是谁做的?”卫瑶卿喝了口汤抬起头来,啧啧道,“谢老太爷就算了,我总觉得这位老人家不似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是王老太爷还是崔司空?”
“不知道。”鱼汤在小炉上蹲了两个时辰,已经呈奶白色,闻着便叫人食指大动,裴宗之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她的碗中,他此时的注意力全在那小小的砂锅之中,“这个好吃。”
“唔,谢谢。”卫瑶卿咬了一口鱼肉,眼角的余光瞥到有官兵经过时特意远远的绕过她二人,这才用手肘推了推他,“你不用避嫌的么?”
这一路上不论白天夜晚,除了刚开始的时候,他都自始至终的跟她们在一起,就算身份再怎么特殊,这也亲近过头了吧!
“避嫌也晚了。”裴宗之道,“亡羊补牢也没用,所以不避了。”
还真是好的不学,学了她一嘴的歪理。卫瑶卿无奈,低头默默喝汤,喝了几口却突然抬头指了指自己眉心的位置道:“眉心朱砂痣,你知晓代表什么面相么?”
“多数时候是富贵慈悲之相。”裴宗之想了想道,“也有例外。”
“不错,有例外。”女孩子点了点头,笑了,“血煞痣。这种记载甚少,因为眉心有朱砂痣的人本就不多,更遑论所谓的血煞痣。”说着她凑近他,指了指眉心:“告诉你一个秘密,崔司空就是血煞痣。”
这种血煞痣的人是真正的狠人,狠到骨子里的那种,却偏偏外貌慈悲如菩萨,所以她第一眼见崔远道就决定了不要同这个人打交道,转而寻找了比起崔家的清贵声名多几分老谋深算的王老太爷。
她突然同他说起了血煞痣,裴宗之听明白了:“你觉得做这件事的人是他?”
“我不知道。”女孩子摊了摊手,看向不远处走动的人群中最为显眼的那个少年人,“我只是觉得这种人,可以不结交,可以疏远,还是不要往死里得罪的好。也不是怕……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懂吗?”
裴宗之嗯了一声。
“走了三日,才走出那么点路,真是同游山玩水似的。”女孩子嘀咕了一声,笑了,“我虽急着想见解哥儿,但如此也好。”
只要解哥儿安全,思念之情迟早能得以纾解。而他们这些真正会将济南府招至虎狼之地的人,还没有到。
一日不到,那个局就一日不会展开。
“这一路应该会走的很慢的。”裴宗之抬头看向往这边而来的崔璟,“血煞痣的晚辈过来了。”
三言两语间崔璟在他口中多了个绰号。
卫瑶卿放下手里的碗,看着他走近,王栩或许会过来说两句废话,崔璟过来应该只是有事。
果不其然,崔璟走过来便朝她施了一礼,而后直直开口了:“我们今晚日落之前应该会到达运城,运城府尹修书与我,城中有鬼魅作乱,府尹问卫天师可否在运城稍作停留,一解运城百姓受扰之苦。”
女孩子闻言便“噗嗤”一声笑了,崔璟静静的看着她笑。
待笑够了,她才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行行行!你要慢点走就慢点走,我无妨的。”
“既如此,本官就代运城百姓先行谢过卫天师了。”崔璟俯首再次行了一礼,转身而去。这就是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了,不消浪费什么口舌,她自会配合的。
“助人、助百姓也是功德一件,我毕竟是个好人,这种事还是愿意做的。”女孩子笑了笑,道。
裴宗之默默地将一碗汤递到了她面前:“那你这个好人多吃点。” 女孩子轻快的笑声响起,即便隔了那么远,都能听出笑声里愉悦。
“她还挺高兴的。”王栩看了那边一边喝汤一边同一旁的裴宗之说话的女孩子片刻,摇头失笑,“从出了城开始一直都很高兴。”
“她当然高兴。”一旁的崔璟凉凉地说了一句,“你我麻烦不断,这出戏她看的明明白白的,当然看得高兴。”
看戏也要看得懂才行,她看得懂,所以觉得精彩,觉得有趣,觉得高兴。
“罢了罢了,她爱看戏就看戏吧,左右不会出来搅局的。现在长安那里一切顺利,我们也能松口气了。”王栩感慨道。
崔璟低头沉默了片刻,再次抬头时看着他,神情古怪而微妙:“这一次出行,她为主,你我为辅是么?”
“是啊。”王栩点头。
“陛下要我等随行也是为了让我等世族助她一臂之力对不对?”
王栩再次点头:“没错。”
“那就有意思了。”崔璟手指动了动,看了眼远处笑的前仰后合的女孩子道,“为什么现在她在一旁作壁上观,你我要操这个心?”
第877章 戏中
“父亲!”
郭大老爷一脚跨过门槛匆忙间差点绊了个踉跄,还好一旁的老仆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来不及理会老仆,郭大老爷就匆匆走入了屋中,而后颇有几分粗鲁的用脚带上了房门。
“太后死了!她真是疯了,为了那个位子连太后都敢杀,若是哪一日我等妨碍了她的位子,她是不是也要为了江山社稷杀了我们?”郭大老爷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吼了起来,“父亲,你醒醒吧!她分明是走上了歪路!这个天子看不到百姓,只在乎自己的权势!”
“住口!谁告诉你太后的死与陛下有关的?”这几日郭太师瘦的更厉害了,丧女之痛折磨的他痛不欲生,那一日在听闻太后薨逝的消息时当场昏厥了过去,好在杨老大夫当时正在郭府,否则还当真难说的紧。郭太师肃容了一刻,看向郭大老爷,“捕风捉影的事情你们也信?”
“不是她还有谁?”郭大老爷并没有就此住口,反而上前一步,争辩道,“父亲不如出去看看、出去问问太后的死大家是怎么说的?”
“老夫昨日去宫中见陛下,陛下悲恸不似作假。这种话那等不知所谓、人云亦云之徒说了也就罢了,你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糊涂?不辨是非了?”郭太师怒斥道。
郭大老爷愤而转身:“不辨是非的是您!一个有情有义至纯至孝的女儿会将生母囚禁在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