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张只是清秀的少女脸,铺子老板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见过这个人,不由又惊又警惕,手摸向身后灶台上的菜刀,压低声音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这里的?”
祖上多少年都在这长安城做过夜生意收集情报了,他长到这个年纪都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事,不吓一跳才怪呢!
女孩子神情微微一滞,而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再一张口声音已经变了:“是我。”
这女孩子的声音有些耳熟,老板心道。
“夜里裴宗之曾经在这里约过我,你还记得么?”她道,“我去了裴园,他人不在,我便来这里找你了。”
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铺子老板这才回过神来,随即更是惊讶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不,您不是躺着么?怎么……”怎么活生生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不对,活生生也不对,她人本就活着,可不是……
女孩子用脚一勾,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手晃了一晃,方才在他身后的菜刀已经拿在手里了。将菜刀插在桌面上,她催促道:“我的时间不多,所以,你快去吧!”
这……简直跟个恶霸似的。铺子老板沉默了一刻,视线在插在桌面上微微震颤的菜刀上划过,当即便转身离开了。
问题虽然不少,但还是不要问了吧!
……
比起她毫无头绪的乱找,这老板出动果然比她快了不少。
不到半个时辰,卫瑶卿就见到了出现在面前的裴宗之和张解。
“胖了。”捏了捏张解的脸,卫瑶卿转而看向裴宗之,“你们去哪里了?我先前在裴园没找到你们。”
裴宗之看了眼张解道:“带他去裴府坐客。”
去了裴府?这么说,张解见到裴行庭了?卫瑶卿一瞬间脑中闪过数个念头。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裴宗之解释道:“放心!裴行庭不认识张解,只是裴羡之那傻子把他当成了我的私生子,闹出了好大一个笑话。”
他说起这些来倒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张解,脸迅速红了,似乎觉得不好意思。
卫瑶卿也笑了:“你突然带着那么大一个孩子上门,算算年纪,有些人家若是成亲早的话,孩子确实有那么大了,难怪会被误认。”说着视线从他身上又落回了张解身上,“怎么突然想到带解哥儿去裴府了?”
正准备坐上椅子的张解动作也滞了一滞,看向裴宗之,显然这件事他还不知道,更像是裴宗之心血来潮又或者是懒得解释罢了。
同这位外人看起来谪仙似的裴先生呆一起呆久了,他也发现了,这位裴先生并不是外人以为的那样高冷难以接近,出乎意料的简单、单纯还有懒。
很多事情你不问,他也懒得说。
“你要让他趁着时机正好站到人前,总需要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站出来。”裴宗之道,“裴行庭是个不错的人选。”这也算是他的建议。
卫瑶卿闻言便笑了,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这也是我这次出宫要拜托你的事情中的一件,你却已经做好了。我果真没有看错人。”
没有看错人,她若有个万一,即便把张解托付给他,他也能保住张解,甚至在最合适的时候也会推张解一把,将他推出来。
明明是性格迥异、生长环境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偏偏有着惊人的默契。
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外头端着三碗牛肉面、一叠干切牛肉进来的老板恰巧听到了这一句,当下便惊呼了一声:“哎呀妈呀,真是躁得慌,我出去了,你们继续!”
“我说什么了?”卫瑶卿眉头蹙起,对上同样一脸茫然的裴宗之看向一旁的张解。
她的话有什么问题么?比起那些寻常心悦的男女,这话算什么?
“我也不知道。”张解小脸严肃,脸颊却有些发红,“卫姐姐的话没有什么问题。” 话没有问题,那就应当是说话的人了吧!张解虽年少,心思却成熟,奈何现在事情同他相关,他可不能像老板一样躲出去,所以还要看着这两个人在他面前说话。
第930章 闲谈
门被关上了,等吃完一碗牛肉面之后,卫瑶卿才摸了摸肚子感慨道:“好久没这么吃的这么酣畅淋漓了。”
作为一个躺着不醒的人,吃的都是稀烂的米粥之物,即使御厨用了心,但那些事物吃起来早腻了。
“所以事情要快点做。”裴宗之目光在她脸上滞了一滞,撇到一旁张解圆鼓鼓的脸颊上,说道。
又是这样!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让人脸红。
张解放下筷子,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二人。
吃饱喝足,还是说正事要紧。
“今天的事你们收到消息了么?”卫瑶卿率先开口了,“李修缘被抓了,张家的事情要重查了。”顿了顿,又有些感慨,“其实就连我都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顺利!”
“张家的事能拖,但黄少将军的事情拖不得。”裴宗之伸手为自己倒了杯茶水,道,“我们去时,裴行庭便是这么说的:‘张家的事情早该了结了,拖久了便应了那句话,迟则生变。’”
“说到底还是为了揪出陈善的人罢了,陛下能知晓这朝中有陈善的人,但没想到这个人如此了得也如此胆大,不知不觉间同陈善联手,直接瞒下了军中的消息。”卫瑶卿思索了片刻,道,“这一天我能料到,但没想到却是以这种情形料到的,国之良将遇袭,这是我所不愿看到的。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也只有黄少将军出事,才能让这件事如此快的推到众人眼前,不得不为。”
武将是最为凶险的,比起文官却也是晋升最快的。因为一场战役的输赢决定的是大楚的疆土甚至国祚,所以武将的事情,往往来的凶险而不容推脱。
这一点不同于不像张家。没了张家,阴阳司一蹶不振,虽然顶着百姓的嘲笑、江湖的不屑,却还勉勉强强存着,它只是慢慢的开始腐蚀大楚的国祚,却远不如将星出事来的迅捷猛烈。
“李修缘死不死的我倒是不在意,如今他是唯一的突破口。我们知道,那个躲在暗处的老狐狸也知道。所以,他莫名其妙出事的可能性极大,我并没有打算要在他身上问出个什么来。”卫瑶卿说着,看向张解,“解哥儿,你是如何被人救出来,而后辗转送至杨公身边的?”
这个问题,自始至终,从遇到他的那天开始便存在了,但她一直没问。因为还不到时候,但现在是时候了。
虽然一个孩子要藏匿比起大人来说是一件易事,但解哥儿是长房嫡子,张家虽然清贵特殊,但除却阴阳术天赋之外,嫡庶这种事,还是十分讲究的。所以如解哥儿的出身,自是出生起便上了族谱。
彼时,她在外十年,还未来得及看一看弄清楚这长安城的水,便出事了。虽然于了解当时局势之上,她一头雾水,所以无法逃脱,但不代表不清楚其中的重要关节。
对方要她张氏一族灭族,又怎么可能错漏任何一人?她若是贼子,既然不容有失,连她这位才回京的大小姐都不漏掉,更遑论早已上了族谱的解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