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的就是你们张家!”出手的人声音恍如隐藏在迷雾中一般,从四面八方传来,干扰着他们的耳朵,“谁叫张昌明多管闲事?”
“你们要做什么?”张五爷与张大老爷背对背站着,警惕的看向周围,“与我张家何干?”
“他要去往南疆就是与天下阴阳术士为敌!”来人一声轻喝之下,风声自四面八方呼啸而至。
察觉有什么东西过来,张大老爷抬手一掌挥出,却扑了个空。
“小心。”张五爷忽地一把扑倒了他,而后就见一道寒光自眼前闪过。如今迷雾越来越浓,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兵刃直到眼前似乎才能看的出来。
“五弟!”张大老爷伸手想要将张五爷拉起来,却听张五爷喊了一声“没事”而后忽地一声惊叫,整个人飞快的向远处而去,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拖拽的声音。
“不好!”张大老爷几乎想也不想的就凭着本能朝张五爷被拖拽的方向追去。
他的一双阴阳眼在这样厉害的通阴阳幻境中竟半点察觉不出到底是真是假,可见对方手段何等厉害。
时不时有兵刃贴身闪过,虽然没有触中要害,却浑身上下多了不少割伤,伤口痒得很,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不过这时候张大老爷已经没有功夫管这些了。
“五弟!”前方仿佛陡然多了什么一般,那种沉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脚下本能的一顿,而后想要向后折返,整个人却不知为什么,竟突然提不起半点力道来。
隔着迷雾,看不清那种沉沉压迫感的到底是什么,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压过来了。眼见那东西就要兜头压下,忽地斜刺里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向后拽去。
外力突然出现,那种被浑身禁锢的古怪感也随之消失了。
“你……”他回头看向出手相助的人。
对上的却是一张漫不经心的脸。
是他家明珠儿。距离上一回见已差不多一年了,她又长高了不少,五官也更明艳了,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乎一年一个样,她当然也不免俗。样子倒是年年在变,这副愈发琢磨不透的性子倒是没什么变化,甚至还变本加厉了。
“爹。”女孩子喊了一声,脸上并没有多少欢喜的情绪,仍然这样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仿佛方才只是看到路边的野草随手一抓罢了。
张大老爷扯了扯嘴角,干干的给了一个“嗯”字,而后双目一亮,看向从迷雾中跌跌撞撞冲出来,一身狼狈的张五爷,“五弟,你没事吧?”
张五爷吃力的摇了摇头,看向他身旁的女孩子,似乎十分高兴:“明珠儿来啦?”
女孩子点了点头,道:“我见张家的马车就停在路边,人却不见了踪影,便顺着零星的脚印找过来的。”这话听起来简单,但要找到这通阴阳幻境的入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些杀千刀的阴阳术士呢?”张大老爷此时已经记起了方才的事,不由愤愤道,“敢对张家出手,我张氏若是不还以颜色,还如何在天下立足?”
“走了。”女孩子说道,“我一来他们就走了。”
“走了?”张大老爷愣了一愣,惊讶道,“摆下那么大阵势,却连还手都不还手,见了你便跑了?”这句话倒不是质疑女孩子的能力,而是纯粹觉得这件事有些说不过去罢了。
“自然跑了。”女孩子说着抬了抬眼眸,目光扫了过来,“因为……”
她说话的语气淡淡的,从一出现开始就是这样,仿佛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噗”一声兵刃插入身体的声音,周围为之一紧,只这一紧也不过眨眼之间,张大老爷还来不及紧张,便看到眼前血迹喷洒出来,一旁的张五爷捂着身体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快到让张大老爷根本无法反应过来,女孩子动手之前连半点预兆都没有,就这样突然间的来了一刀。
“你……”张大老爷大惊失色。
对上的是一双仍然平静不见波澜的双眸,女孩子语气依旧同方才没什么变化:“五叔身上被下了点东西,我刚刚替他拿出来了。”
这一刀下去,倒地的不仅是张五爷,周边的迷雾渐渐散去,张大老爷这才发现他们三个人就在离官道不远处的农田里。
“别……别怪明珠儿。”张五爷捂着肚子吃痛的说道,“她把咒取出来了。” 趁着体咒还未完全潜入他体内,一刀真是快狠准,快是他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手起刀落,而且那样的位置,还没有伤及他的五脏,只是就是因为太准了,这么痛都让他无法昏厥过去。
饶是他自恃男儿坚强,张家孩子又自小习武,磕磕碰碰也早习惯了,可这样的痛还是让他吃不住,忍不住细碎的呻 淫了起来。
女孩子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包药粉递给张大老爷:“被匕首碰到的外伤处涂抹,几个时辰之后就不痒了。”
张大老爷看着她怔怔的没有出手去接:她救了他们,这他当然知道。虽然阴阳术天赋不算顶高,是非他还是懂的。不管出手还是做什么,她都是占理的。可这样平静的出手捅了五弟一刀,如今又同样平静的对上他们……当然,这没错,是一种理智的做法。可这样的理智不知道为什么,竟让张大老爷生出了几分惧意。
那种温柔客气有礼之下的疏离感以往让他一直很难找到一个确切的词来形容她,这个曾经的小恶魔,现在的张家大小姐。这一刻,他突然找到了——凉薄。对,是凉薄。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张大老爷忽然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愤怒,这个天赋不算顶高,这么大年纪还时常挨训的张大老爷突然出离愤怒了起来。
“不用!”他伸手,这一刻两人身份仿佛颠倒了一般,他如孩子一样出手打掉了那包药粉。
女孩子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旋即转为平静,摊了摊手,道:“不用也不要紧,反正没什么毒,熬一熬,明天就好了,我们走吧!”
她身上有种古怪的平静,平静到对待周围所有的人和事都仿佛千帆过尽看透了一般。
这哪像个孩子?张大老爷很愤怒,他说不出为什么自己被这样的情绪冲斥着,往年也是这样,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见了她,让他如此愤怒。
她是他第一个孩子,那个刚出生时让他喜不自胜,有初为人父心境的孩子在变,从可爱的小丫头变成了小恶魔,现在又变成了这副凉薄的样子。
“大哥,你在做什么?”张五爷捂着肚子吃痛的嘶声连连,“回去,我们回去吧!”
他并没有如张大老爷一般感觉到明珠儿有什么不同,不还是那样嘛,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这几日家里正在为明珠儿十五岁生辰做准备。
她天生道骨出生在中元节,原本说好了中元节当天回来的,哪知道突然起了兴致提前回来了,家里正是一团乱的时候。毕竟女孩子的十五岁代表及笄,这生辰自然与往年不同,更要庄重不少。
看着爹乐呵呵的带着他最喜欢的孙女回院里说话,张大老爷只能愤愤的回屋里生闷气。
半夜里,再一次被浑身上下的奇痒所惊醒了,张大老爷实在忍不下去了,虽说扛到天亮就好了,可这样的痒岂是一般人扛得住的?他一边轻轻抓挠着,一边去往张老天师的住处,让他找自家女儿要解药他是不愿意的,宁愿去吵了张老天师,事后挨顿骂好了。
如今这座张府最正中的院子里只住了张老天师一个人,自几年前张老夫人去世之后,张老天师的院子里便没有旁的人住着了。
“爹!”张大老爷在门外轻敲了两声,房门意外被推开了,他怔了一怔,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