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雪燕竹继续往下说明白，在林皓的脑海里，就已经产生了自己的父亲在家里的书房内，对着那幅宣纸高声朗诵的样子。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翻来覆去地，父亲永远在念叨这几句诗，而且在喝醉之后的半夜里，用手摸着那幅宣纸放声大哭。

现在林皓终于明白了，原来父亲的行为是在依靠着那些诗句，来追忆自己的母亲雪燕竹。

“我是古格女城的圣女，圣女在很小的时候就用自己的鲜血作为祭品来起誓，今生的禸体和灵魂全部都归属于女城，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二心。不然的话，就要接受‘株连九族，尽受天谴’的严厉的处罚。能够碰见你的父亲，算是宿命吧，但我也觉得很幸运。在后来的几十年的漫长、孤寂的人生道路之中，我只要一想起他的长相，就会止不住地微笑起来。对于当年做的事情、爱的人从来没有觉得后悔过。”雪燕竹的脸上露出了十分幸福的笑容，轻声细语地诉说着当年的那些过往。

林皓可以看得到，飘逸英俊的父亲在女城现身的时候，肯定受到了许多人的瞩目。当然了，从古至今，人们都喜欢看到般配的人在一起，只有像母亲这么优秀的人，才能够和父亲并肩站立在一起，也只有像父亲这样优秀的人，才能够和母亲并肩站立在一起。

“依照女城的规矩，圣女生下的孩子如果是女孩，那么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要是生下的是男孩，就会被放在一个比较大的石头做的容器里，用锤子砸成肉酱，所有的族人都要吃上一口，才算是把罪孽还清了。其实，这样的事情在女城以往的历史中出现过许多次，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很年轻，对于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当时，我一发现自己怀孕了，就想好了，就算搭上这条命，也要让你能够平安地活下去。所以，在你刚刚生下来的时候，我就把你交给了你的父亲，还把女城的‘圣婴之心’一并偷走了，我是这么想的，女城的其他人应该会顾及‘圣婴之心’的完好无损，所以不会轻易对你的父亲下死手。当时那一场可以堪称是动乱的最后结局，便是你的父亲带着你安然无恙地离开了这里，而我就被扔进了空中之河里，掉到了这个隐天蔽日的山谷之中。凭借我的胆识和智慧，不难找到有一条非常湍急的河流，而且十分的隐蔽，可以去往外面的世界。我想的话，很容易就可以离开这里。但是，我一直害怕那条‘株连九族，尽受天谴’的戒条，不敢离开这里，怕你们父子二人会遇到危险。不要笑话我痴傻愚笨，只是我觉得老天能让我遇上了你的父亲，我们还坠入了爱河，又让你作为我们‘爱情的结晶’，对于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关照。我待在这个地方，遭点罪，根本也算不上什么。”雪燕竹在娓娓的述说之中，眼睫毛忽然颤抖了一下，泪珠扑朔而下。

她因为最爱的人而甘愿承受这些苦痛，这样一份真情，比金子还要艰硬，比大海还要深不见底，天地都可以作为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