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渡送谷钰到电梯口,来往的人不时看向这对养眼的佳侣。
谷钰就说:“你回去吧,别耽误工作了。”
瞿渡单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将袋子递给她,不放心地叮嘱:“路上小心。”
谷钰正迈进电梯,瞿渡又随之而入,按了键,揉了把她的头发,才退出去。
本来要关上的门又重新打开。
再次合上门的叁四秒的间隙里,谷钰看懂瞿渡眼里的倦色和眷恋。
她知道瞿渡这个星期做了十多台手术,像机器一样运作着。
某一瞬间,她想不顾一切冲出去,抱住他的腰,用脸蹭着他布料柔软的衣服。
谷钰早已学会独立,但就是会不由自主地依赖瞿渡。
终究是忍住了。
电梯一层层下行,谷钰忽地有些心慌。
完全是没由来的,心像骤然拔地而起,悬于空中,没有着落点。
是最近画稿太辛苦,没睡好所致吗?
手搁在心口揉了揉,那种感觉,不弱反增。
谷钰走出医院,灯火阑珊的夜景,汽车往来穿梭的街道,在眼前幻化成一片光斑。
谷钰深呼几口气,竭力压下那股慌乱,不敢多想,匆匆乘车归家。
*
回到家,谷钰简单地做了家务,画了会儿画,便睡了。
梦很乱,像绕乱的毛线团,没头没尾的,又像一出剪辑的视频,不断有乱七八糟的画面闪过。
一觉醒来,天正蒙蒙亮。
她复又闭上眼,伸手探了探床边,床单是凉的。
正好睡不着了,她爬起来,洗漱完,给自己泡了碗燕麦牛奶,热了两片吐司,权当早餐。
她看眼时间,七点过几分。
瞿渡还没回来?
谷钰皱起眉,昨晚的心慌感还未退尽。
她打电话给瞿渡,他挂了,紧跟着一条短信过来:起来了?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谷钰:你一夜没睡?
瞿渡:在值班室睡了几个小时,早上有台紧急手术。
见他这么说,谷钰稍稍心安。
但不知为何,谷钰上午上班还是有些心神不宁,连连出错,还被上司训了。 中午吃饭时,打电话、发微信给瞿渡,都没有得到回应。平时就算再忙,也会给她个招呼。
下午叁点时,瞿渡发来短信:今天忙,可能晚上不回家了,不用等我。
谷钰盯着那两行字,越想越不安,索性请假,上司看她脸色确实不好,准了。
这个时间点打的很快,路也畅通,不到十五分钟,谷钰赶到瞿渡所在的科室。
她跑到护士站,问一个眼熟的护士:“瞿医生在吗?”
“瞿医生在……急救。”
昨晚和谷钰说过话的女医生经过,谷钰叫住她。
看她的胸牌,她姓任。
谷钰眼眶一阵热,眼前一片模糊,好不容易才看清,说:“任医生,瞿渡在……急救?”
最后两个字吐得艰难。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声音在抖。
她手指抠着护士站的桌面,用力得指尖泛白。
任医生瞟了那护士一眼,把谷钰带到一边,尽量用简洁的话给她解释:“前两天有个九十多岁的老先生送到医院,长了肿瘤,本来身体就不太好,熬不过几天了,瞿医生建议不动手术,用药保险治疗,老先生的家属也同意了,听说是老先生有一大笔退休金,过几天就能领,送来医院就是想拖几天,结果今早上人就停止呼吸了。”
谷钰不想了解这么多前情提要,只想知道瞿渡怎么样了:“然后呢?”
“家属就在闹事,老先生的外孙提了刀,跑到瞿医生办公室……瞿医生被砍了手臂,送去急救室缝合了。”
任医生不忍将细节描述出来。
不用她说,谷钰都知道当时的场景会有多惊心动魄。
她瞪大眼,捂住嘴,泪一下滑了下来。
任医生劝了几句,女生还是在哭,她叹口气,带谷钰到手术室门口等。
医院是阳间与阴间的过渡地,多少生人在这里变为亡人,死别在这里,再正常不过。
谷钰不敢想,她会和瞿渡经历这样的事。
她拼命地告诉自己,任医生说了,情况不严重,她没必要杞人忧天。
好不容易止住泪,拨了视频给付绫言,好歹得了点安慰。
平安符……是前两年,她还在读大学,新闻报道了一起医闹事件,谷钰怕瞿渡也遇到,便去庙里求来这道符。瞿渡不信佛,但也一直带在身上。
一语成谶。
谷钰看着对话框里,瞿渡发来的最后一句话,那个时间,他是不是已经受伤了?
才收回去的泪,又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瞿渡从来不会将负担分给她,他仿佛是一道风雨不侵的厚墙,固若金汤地护她周全。
就连他受了伤,也不愿意告诉她。
他们同住同吃,他又能瞒多久呢?只是不想把他最糟糕的情况给她看吧。 就算当不了他的伞,她也想当雨夜里的一盏温汤。
不知道哭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推开。
人还在麻醉中,被送入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