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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泉声理所当然道:我是良禽,他们是没头苍蝇,非要上那注定沉底儿的贼船,我为何要和他们打招呼?

又道:夏虫不可语冰。

贺顾敛去了眼底笑意,眯了眯眼道:你在你家年纪最小,恐怕也说不上什么话吧?投诚?陈家如今当家作主的,即便没有陈大人,也有你哥哥陈大公子,王爷与我如何信你不是有诈?你又有什么本事,值得我们信任你?

陈泉声看向裴昭珩道:皇上拖到现在,还未废储再立,表哥这么聪明的人,一定清楚为什么,对吧?

裴昭珩没有答话,只是目色淡淡的看着他。

陈泉声倒也不急,只道:皇上和王爷表哥都想办,却一时半会不能办成的那件事我有法子帮你们办成。

贺顾心中一动,道:你要什么?

陈泉声沉默了一会,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裴昭珩面前磕了个头,他这个头磕的十分结实,抬起头来额上原本白嫩的皮肤,已然淤青一片。 倘若他日表哥得权,泉声恳请表哥勿要赶尽杀绝,好歹好歹念在姑母的份上,莫诛陈家九族。

裴昭珩垂目淡淡看着匍匐在地的陈泉声,半晌才道:即便你不相助,此事本王也可办成。

陈泉声身上的肥肉颤了颤,道:表哥的意思,泉声明白,但是若有我相助便可省却许多不必要的杀戮、不必要的麻烦

裴昭珩道:这些年来,陈家和大哥无故造出的杀孽和麻烦,难道便少了吗?

陈泉声却还是闷声道:恳请恳请表哥看在姑母的份上,不要赶尽杀绝,日后泉声愿为表哥肝脑涂地、以效犬马之劳。

贺顾听得一愣一愣,也不知道他俩在打什么哑谜,那刚才还颠颠的小胖子就成了这副模样,却听裴昭珩道:可以。

贺顾一惊,正想劝三殿下别这么快就被陈家这小胖子花言巧语的给忽悠了,却见裴昭珩缓步行到了那匍匐在地的小胖子面前,神色冷淡的蹲下身抬起了他的下巴,道:不过,表弟还是回家好好和舅舅解释清楚良禽可以择木而栖,但却也只有一双脚,若想要这头叫你来烧本王的热灶,那头自己又不忘烧着大哥的冷灶,分明只有一双脚,却要掰成两半用,小心日后可不要一着不慎跛了足,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陈泉声被他攥着下颔捏的生疼,目光却被迫正对上了那双冷冽的桃花眼,一时惊得险些忘了呼吸。

第120章

陈泉声给惊得许久都没发出声来,只有那张白胖的圆脸上嘴巴也怔愣的张了个滚圆,显得有些滑稽

他大约也是没想到,本以为理应会对一直支持太子的外祖陈家倒戈、感到震惊且受宠若惊的表哥恪王,竟然丝毫不买他的帐,一眼就看穿他那老谋深算的爹肚子里七扭八弯的弯弯绕了。

陈泉声咽了咽唾沫,半晌才吸了吸险些流到嘴角的哈喇子,有些结巴道:表哥表哥误会了,并无此事

裴昭珩一把松开了他的下颔,拍了拍衣摆站起身来,脸上神色淡漠的垂眸看着他,语音听不出一点情绪,道:是吗?

陈泉声:

也不知为什么,他这恪王表哥的目光分明也不愤怒,瞧着没什么情绪波动,可是让他硬顶着那目光,陈泉声却头一回觉得,全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本该是一双潋滟含波的桃花眼,无端却带着不着痕迹的寒,除了暴露在这目光下的陈泉声自己,旁人怕是难以切身体会到他此刻的感受

陈泉声想睁眼说瞎话,却终究还是没说成,话临到口边又改了说辞,干笑道:表哥额表哥真是料事如神,只是方才我说的也字字属实,爹和大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那是他们的事,我来投诚于表哥,却全是我自己的主意,与他们无关,即便他们打什么算盘,我也不搭理的

只可惜却是越说声音越小,大约陈泉声自己也知道,这番说辞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可这又能有什么办法?

千算万算,他也绝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瞧着沉默木讷的表哥,竟然还有如此凌厉锋锐、咄咄逼人的一面。

裴昭珩道:你有什么给本王?

陈泉声本还沉浸在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挫败感里,不知回家如何与父亲交差,闻言却是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这恪王表哥这是在和他要投名状么?

陈泉声油腻的小胖脸一抖,眼底难以抑制的冒出几丝带着希望的喜意,迅速的从袖口里摸出了一封书信,道:表哥,还请细阅,便知分晓。

只是这回陈泉声又没想到,投名状分明是他表哥同他要的,这回却又不伸手去接了。

裴昭珩淡淡扫了那信封两眼,没言语,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他越是这样,陈泉声心中越是七上八下起来,正要说话,贺顾在边上却忽然一把接过了那封书信,抖落抖落看清了那书信背面封着的火漆印,目色一动,低声道:这是宫里出来的

陈泉声有些讶异,没忍住抬眸看了贺顾一眼,心中惊疑不定,这火漆印分明是宫中那位和太子通信的漆封密印,如今太子身边的人处决的处决,抄家的抄家,这世上还认得此印的人,怕是一只手也数不过来,怎么他会知道?

裴昭珩道:信本王留下,改日看过再给你答复,你且回去吧。

陈泉声一哽,抬头看他,小声道:这这那表呃王爷什么时候能看完,给我这个答复? 裴昭珩没回答,只是目光凉飕飕在陈泉声头顶一扫,陈泉声立时感觉到全身皮肉一紧,再不敢多问了,连忙站起身来拍拍裤腿上的泥土,讪笑道:好好,都听王爷的,那我就先回去,等王爷改日给答复了。

语罢拱手一揖,见裴昭珩颔首,便转身飞快的跑了。

陈小公子离去的背影既圆润又迅捷,远瞧着倒像是一个两头窄中间宽的鸭蛋成精,穿了衣裳长了腿

贺顾低头望了望手里的那封书信,递给裴昭珩道:他走了,殿下瞧瞧这信吧?

裴昭珩抬眸看他:子环怎么不看?

贺顾:

好家伙,虽说如今他和三殿下已是这种关系,闺女也有了,但终归他是日后的君,自己是未来的臣,君臣有别,三殿下外家给他递的密信,还封了这么要紧的漆印,自己倘若问都不问就拆开来看,岂不是不知分寸、不知天高地厚、简直野心勃勃了?

诚然,贺顾知道裴昭珩不会这么想,可

他有些无奈,把信拍到裴昭珩手里,低声道:君臣有别,这信是给殿下的,我怎好看得?这种事,万一以后落尽陛下眼里,还不定要怎么想我

正说着,远处游廊尽头却传来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呼唤声。

王爷!

裴、贺二人闻声,一齐转头去看,却见来人竟是承微。

裴昭珩道:如何寻到此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