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荼数了数时间, 发现是那一年是初三与高一,也是中考之后。
她想起自己昨天才从温母那知道的事情, 此时也忐忑地说:“你本来要去一中的, 听说陆阿姨不同意, 不愿意你去, 是吗?”
“没错。”
“那后来……你是为了照顾陆阿姨, 所以才留下来的,是吗?”
陆培风平静地看了她许久,才说:“不是。”
温荼觉得自己隐隐约约摸到了什么真相。
住在隔壁别墅里的陆培风母子是单亲家庭,在温荼的印象之中, 陆阿姨是个温和的人,至少对外人是如此,可她对陆培风看得非常紧,或许是因为母子俩相依为命,关于陆培风的事情,她事事都要过问,连温荼也被她从小问到大。也因为如此,知道陆阿姨不同意陆培风去更远的高中时,她也不觉得意外。
可陆培风身上有许多是旧伤,年代久远而变得浅淡,更别提背上是他自己碰不到的地方。
温荼不敢去深思。
她也不敢再深入的问。
可陆培风却是自己继续开口说了起来。 “我和那边的老师联系好后,被她接到了电话。”
温荼心中一跳,连忙道:“你不说也可以。”
陆培风沉默地看着她,眼中好像在问:不是你先好奇的吗?
温荼也就不知道该如何阻拦了。
时间过去了太久,久到如今他们坐在这里面对面说起来时,陆培风的态度平静地如同在说家常。
“她不答应,把我关在家里,提防我逃出去,没收手机,拔掉网线,怕我再会和那边联络。她把门窗都锁了,怕我会逃走,每天都坐在门口盯着我,在家里各处都装了监控。为了让我改变主意,每天都会劝我。”
温荼听得胸口发堵,她声音颤抖:“我都不知道……”
“是,你那个时候不在家里。”
陆培风记得很清楚。
他一直都知道,住在自己房间对面的小姑娘喜欢自己,总以为自己偷偷摸摸地躲在窗帘后面观察他时,他什么也不会知道。
可那半个月里,那间屋子并没有亮起来。
暑假的第一天起,温荼就被送到了外婆家,走的时候,她坐在爸爸的后车座里,欢笑声从未合上的车窗内飘出来。他就站在窗边,目送着那辆车子离开。留下来与他相伴的,只有如潮水般将他吞没的黑暗。
那后来的每一天里,他都等着那扇窗户会亮起来。
直到他终于低头,承认了自己的错。
他终于重新见到温荼,温荼满脸高兴,她刚从外婆家回来,圆圆的眼睛笑眯成了月牙糖,甜滋滋地说:“你和我还在一个高中啊!”一如既往天真纯善,迟钝懵懂,十五岁的小姑娘,还只会为了暗恋的男生与自己不在同一个学校而偷偷掉眼泪。
“你父亲过来问,要不要庆祝我们中考顺利,一起出门玩。”陆培风语气平淡无波:“后来,在还没有填高考志愿的时候,她去世了。”
温荼有些不忍再问下去。
她想问陆培风,为什么自己离他这么近,与他一起长大,却不知道这么多事情。可仔细想来,她知道陆阿姨爱子如命,却也以为这是泛滥的母爱。
“我原来……我是说,在我失忆之前,我知道这些吗?”
陆培风微微颔首:“知道。”
温荼心想:如果她没有忘记就好了。
她上一次得知的时候,也定然与现在是同样的心情。如果她没有忘记,那也就不必再揭一次陆培风的伤疤,不必让他再回忆一回。
“那那你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温荼顿了顿,又看了一眼陆培风的脸色,才接着说:“南南说你生病了,是什么病,能够治好吗?严不严重?”
陆培风依旧平静地看着她。
不似上一回提起时的偏激,此时他面色镇定,仿佛是在听别人的事。
但在回答温荼的问题之前,他忽然站起身来,温荼的目光追着他的身影离开,就见他再回来时,手中拿着几个白色小药瓶,一瓶一瓶倒出药,再一份一份吃掉了。他全程挡着药瓶上的标签,并没有让温荼看见。
吃过药后,陆培风看起来方才还要更加沉郁不少。
他微垂着眼皮,明明才刚从生病的昏睡中醒过来没多久,这会儿又被困倦笼罩,
他慵懒地说:“温荼,你问我这些话时,是代表着什么立场?”
温荼有些没听明白:“什么……立场?” 陆培风:“十几年前的事情,我就算是告诉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些都已经过去,在陆母意外去世后,就随之一起被埋进了坟墓里,他远走它乡,远远离开这个地方,如今再提起来,都可以冷静地装作若无其事。
陆培风:“可是温荼,我上回就和你说过,你不用再管我了,可以当作我从未回来过,我们没有关系了,以后无论我发生什么事情,也与你无关。你已经拒绝了我,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想要要知道这些?你不必在乎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的事。”
“难道你要我见死不救?”温荼有些恼怒地说:“南南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昏倒了,难道你要我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让一个五岁的孩子来照顾生病的你吗?”
陆培风神色平静,毫无波动。
药里有安定的成分,让他此时懒散消沉,甚至连那毫无生气的熟悉气场也将他重新笼罩。
他说:“为什么不呢?”
温荼呼吸一滞,说不明道不清的愤怒将她笼罩,这种委屈与气愤莫名的熟悉,让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能多在乎自己一点?你也不是只有一个人。”好像这句话她说过千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