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纳特已经两天两夜没闭眼休息一下了。
嗯,前天晚上因为噪音,在床上睁着眼静躺了一夜。
而今天又外面奔波了一天,晚上,在关卡附近他们遇到了炸药的偷袭,索性没太大伤亡,只是炸药放在了自己的越野车底盘而已。他命大,晚上了一步车子,可是那两个上尉却被当场炸死了。
最近真是有点危险。
而直到刚刚,自己被车送回家的路上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也有一些坚硬的小碎片扎在肉里,摘了手套一摸,衣服上全是湿哒哒的血。
帽子遮了眼,在车上眯了一小会,越发觉得浑身上下冰冷一片。
他真的很累,很困。
强撑着身体进了门,扶着门板靠了一会儿,他有些迟钝的没有开灯。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如常。
摇摇晃晃的走进了浴室里,点了根蜡烛在镜子旁边,借着火光他艰难的看到了胳膊上大片大片的血迹,他开始隔着衣服,挑那些碎片。
身体一阵一阵发冷。布莱纳特索性从柜子里取了酒精,往胳膊上倒去......
他痛的肌肉都绷紧了,不过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找新衣服。
他不知道他流了多少血,或者两天的不眠不休让他有些吃不消,他此时整个人都感觉很冷。想不了太多,他晕头转向的走向自己的卧室里,路过客厅时,他甚至没有察觉到炉子还亮着。
卧室的门被“砰”的推开,布莱纳特带着沉重的呼吸声走了进来,直奔衣柜。
此时此刻,苏珊娜早已从睡梦中惊醒,黑漆漆的屋里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她看到他的人影在客厅门口一晃而过。她小心翼翼的下了沙发,悄悄的跟了上去。
他在衣柜里快速的翻了几下,就拽出一件白衬衫,回身开始摘帽子,扯领带。
不过一会儿,他却僵在了那里。
甩了甩脑袋,布莱纳特还有些不敢相信。
有个女人正站在他面前,穿戴整齐的毛衣和裙子,留着一头漆黑的卷发。布莱纳特下意识的打开了手边的壁灯。
苏珊娜·克莱因。她正双手交叠在肚子附近,一张脸略带疑惑的敷衍笑容。
“啪。”他又把灯关了。
“啪。”他又打开了。
可面前的女人还在。反复几次,他这才相信了自己的眼睛。苏珊娜却差点被他闪瞎了眼睛,也不明白他这个奇怪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里希特上尉?”她小心的叫他。
“你怎么在这?”他微微皱着英俊的眉头,费解的看着她。当他想再一次开灯的时候,却发现......灯失灵了......
“你不听我解释清楚,我就不走。”黑夜里,苏珊娜看不见他手臂上的伤口正在流血,也不知道他现在有多虚弱,只是几步跑去了门口,把门利索的反锁上了。浓浓的酒精味在空气中飘摇。
“你要干什么。”他问。沉下心性,他为了不惹更多麻烦耽误时间,还是耐心的听她说的话,只是身体下一刻就处于防御状态中。
“你别紧张,”苏珊娜回身坐在了他写字台前的椅子上,面向他的方向。她以为是因为她靠他太近了,他才这么严肃和警惕,她忽而觉得好笑:“我先道歉,我不管因为什么都不应该私自闯进你家,并且弄碎了一块玻璃,不过上尉你放心,应该多少钱我都赔给你,非物质损失我也可以赔。但其实,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句话。”
“别。”他下意识的回答。
“上尉,也许上尉你会觉得无所谓吧,但我真的记挂在心里了,很困扰很困扰,我想解释的就是那天总督家酒会的事情,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她还是以前的套路,在他面前装无辜,装弱小。
“你是觉得,我是好利用的人吗。”意外的,他很快就回了这样一句话。他站在衣柜前,她看见他的手默默的背在了胸前。他这是要数落她吗?
“是呀。”
她说完,还笑了。
月光下,布莱纳特不想再看她那张脸,哪怕是心酸的笑容也让他觉得可恨。
“因为你是好人,我请你帮什么忙,你都答应,我说什么,你都相信,哪怕是为我做伪证。”
“别说了,请你离开吧。”
“但我没有害过你。”
“如果欺骗不是伤害的话。”他只想尽快结束战斗。
“骗?我骗你什么了?再说,何尝不是你骗了我,我根本不是什么克莱因夫人!”她想到这个有些生气,冲他反驳。因为她真的没想过,他会骗她,应该只有她骗他的份儿啊!
这点,他的确不能否认,便也不再说话。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感觉有点缺氧。
空气有点冷,有点尴尬。
“好,我承认,那天晚上,是他强暴了我,而你就在一门之隔的门外。你可以救我,但我都一声不吭的忍了。”苏珊娜回忆着往事的一点一滴,那些痛苦的痕迹,“因为我死也不想让你看见,那样的我。所以我才骗你,骗你说楼上没有人,这就是我唯一欺骗你的事情,如果让你觉得受伤的话,我道歉。”
她一脸义正言辞。
他不说话,依旧冷冷的看着她,后背上早已一片冷汗,可还是忍耐的站在那儿,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酒会上的回忆伊始......她和那个男人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愈发深刻。
但他不得不说,那个二级突击队大队长对她很温柔,他很年轻,很英俊。并且不可否认,他们两个人很像,很默契......
“现在一切很清楚了,我被迫当了那个人的情妇,而你却一厢情愿的相信,我是自愿的。”苏珊娜有些艰难的皱了皱眉头,“凭什么布莱纳特?因为我圆滑事故?因为他表面上假情假意?还是因为我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当敌人的狗?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她看出他在回忆。
他能回忆什么呢,她八九不离十猜到就是那次酒会。
“所以,你想说什么?”布莱纳特没有表现出太多不耐烦,只是冷漠的背着手,背靠在了墙壁上。他语气和肢体语言依旧在表达疏离,冷漠以及不作为。
“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会去火车站吗。”她继续说着,“因为我受不了了,我要离开这里,就像你在我身上看到的那些伤痕,我真的不想再受折磨了。可是防空警报响了,火车停了。如果我真的像你看到的那样,过的那么风光,那么悠然自得,我会想要走吗?”
“克莱因女士,我真的不想听你的分析。”他终于开口回答,他依旧阴郁着那张脸,甚至比第一次见面时,他的表情更冷酷无情。
“为什么?”
“你是什么样的人,”他忽而轻笑似的开口,“我真的看不清了。”月色模糊了他的目光,不知是深潭还是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