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到你。
男人唤醒棺椁内的亡妻,为她换上妩媚的裙裾。
“不是一直想要参加舞会?”德温特轻声说。“我带你去。”
残损的琥珀金壁画恢复原状,蒙上虚妄的辉煌。你捂住一只眼,看到的是破败,可当双眼同时睁开,看到的便是往昔的繁盛。
你随他们下楼,来客正随音乐舞动。
那是一阵欢快的舞曲,名为春之圆舞曲,讲述大地回春、冰雪消融的美景。
你听着,不由想起德温特有关石榴子的比喻。
伊莎贝拉归巢般走向舞池,她的脚步小心翼翼,动作轻巧,皮肤在火光的映照下近乎透明。
未几,天色变换,夜色斑斓。
一个干瘪的人影潜入寻欢作乐的人群,她身姿枯瘦,如同僵尸。
旋转的伊莎贝拉大喊:“不要!”
身姿僵硬的霍普夫人高举一把出鞘的短剑,毫无征兆地朝来客刺去。只听一声惨叫,那把短剑插入绅士的胸口,血透过真丝衬衫和羊毛西装,浸染开来。他摇晃着后退半步,骤然扑倒在地上。
来客之中响起一声慌张的尖叫,未等叫声落下,人群四散逃离。
身着西装的德温特不紧不慢地向前,朝舞池中央走去,手中的鎏金手杖一下又一下,富有节奏地敲打着雪松木的地板。
那些不久前在你身边翩翩起舞的绅士淑女,跟随着敲击声,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血泊之中。
火光熄灭了。
你在幽暗的寂静中,看到舞池中央的德温特先生牵起仍在哭泣的妻子的手,箍住她的腰,两个往昔的灵魂翩翩起舞。
“乖孩子,仪式完成了,此后你将永远陪伴我。”德温特说。
你头痛欲裂。
就在此刻,伊莎贝拉的声音缓慢浮现在你的脑海。她的声音细小,婉如夜晚躲着母亲,偷偷呼唤猫咪跳进被窝里睡觉的女孩。
“德温特找不到永生的方法,于是决定随我前往阴间……他举办舞会,邀请翡冷翠的贵族,然后用巫术将来客献祭……他逼我跟他一起躺进棺椁……银钉封死了棺材板,他将我们活埋……只要他还与我同衾,就会不断纠缠……你最初看到的是只有我们的地狱。我呼唤你,令你沉睡,现在唤醒你,让你看到破败……救救我,林,救救我……地牢的门口有一柄斧头,用它打开棺材,把我们的尸骨分开……把银钉插进我的心脏,让我得到安息。”
你如梦惊醒,心惊胆颤地取来斧头,继而朝阁楼奔去。
苍白的雪融化在红褐色的棺椁,湿透了棺盖的铭文。
他的爱情充满暴虐,他的欲望没有克制。 你挥动斧头劈开棺椁,发现碎屑中的两具死尸……准确的说是一具骷髅和一个沉睡百年的吸血鬼。
骷髅洁白如玉,没有沾染一丝尘埃,衣衫全然腐烂,锃亮的纯金袖扣落在木板。他搂抱着身侧沉睡的少女,蛇绞死猎物般,将她紧紧缠住。而女人面色惨白,没有呼吸。
你将斧刃对准骷髅,锋利的刀口刚触到肋骨,他便化作尘埃四散。
别墅发出一声嘹亮的轰鸣,紧跟着剧烈地摇动,头顶的破洞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撕裂,炸出无数裂痕。你扔掉斧头朝出口奔去,逃出阁楼,逃出这栋古宅。
你在大雪中狂奔,忽的被一块石砖绊住,扑倒在地。
你四肢并用地爬起,回头望去,这才发现,你先前隔着窗户看到的浅灰色影子并非花砖,而是一片藏在雪地的野墓。
破败的别墅渐渐崩塌,被乱舞的雪片裹挟而去,淹没在一望无际的墓碑中。
遥遥的远方传来人声的呼唤与兴奋的犬吠,你晕厥在茫茫雪地。
当你再度醒来,是医院的病房。人们说你遭遇了罕见的暴风雪,幸好搜救队及时找到了你。
没人知道哪栋深山里的别墅,以及那位叫伊莎贝拉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