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说完了。”季念然迎上去,比起昨天来表现得更热情些。她给几个陪房使了个眼色,那四人就趁机默默退了出去。季念然这才过去帮秦雪歌宽下外衣,又关心地问,“今天可累着了?”
经过早上那番对话,小夫妻间的气氛又有几分不同。秦雪歌偏了偏头回答,“不累。”又握住季念然的手,“你呢,有没有累到?”
人家名正言顺的主人都说不累了,季念然这个外来户又怎么好喊累?但是她又委实说不出“不累”来——这也太违心了!她把手中秦雪歌的袍子递给丫鬟,笑着摇了摇头。秦雪歌似乎已经看出了她微笑背后的无奈,跟着叹了口气,“以后也就是过年祭祖的时候,别的时候都不会这么累了。”
季念然点点头,也不知有没有被他的这句话安慰到。她抽出手指,走到套间门边,“流火,端几块西瓜进来。”又回头笑道,“今儿有冰西瓜吃,只是不要吃多了。”
秦雪歌神色一暗,踱到炕沿边上,脱了鞋子坐下,“今儿送西瓜的来了?前院倒是没看见……也是,若让祖父看到了,闹着要吃,又是麻烦事。”
“祖父不能吃西瓜?”季念然奇道。
“不能多吃。”秦雪歌有几分哭笑不得,“祖父最爱吃西瓜,还最爱吃用井水湃过的。但是打年轻的时候就是,一吃冰西瓜就拉肚子,祖母劝了多少次都不听,后来祖母一怒之下和府里的人都说了,不许他看见西瓜,这才好些了。”
季念然也觉得好笑,“老孩儿小孩儿,这话说得再不错的。”她回身走到炕边坐下,摆出有事要和秦雪歌商量的样子,“我陪嫁里有个厨娘,我想着咱们院子里的小厨房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使用起来,临时想吃什么,也更便宜些。”
秦雪歌无可无不可地点头,“用起来也好,你打发人去和大嫂说一声就是了,毕竟采办那里也要把办事的人安排出来。”
“好。”季念然答应一声,又和他商量,“我的陪嫁里有个铺子,我想着……”
话还没说完,秦雪歌就笑着打断了她,“你的陪嫁,你看着安排就是了,不用问我。”但是季念然会想着在这些事上问他的意思,秦雪歌也很受用,他的唇边挂着笑意,也投桃报李,关心季念然,“明天一早回门,要带的礼物都准备好没有?若是不够,我让小厮再去寻几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季念然抬眼看去,秦雪歌眼中只有一片纯然的关心。自从刘姨娘死后,季念然就没有被人如此不求回报的体贴关心过,而她和生母之间的关系,其实并说不上亲密。她心头一甜,大着胆子主动向前倾身,隔着炕桌握住秦雪歌的手,“你不用担心,授衣她们已经都操办好了,都妥帖得很。”
“那就好。”秦雪歌也反手握住季念然的柔荑,两个人对视着,莫名都红了脸。气氛渐渐变得暧昧起来,仿佛有什么已经在他俩之间发生、或是改变。秦雪歌的眸光渐渐暗了下来,他似乎想要更近一步——季念然却在此时抽回了自己的手。她避开秦雪歌的目光,转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秦雪歌也顺着她转头的方向看向了套间门口。
小丫鬟打起帘子,流火手里捧着一个青釉盘子迈了进来,“二爷、二奶奶,西瓜来了。”
屋里的空气还带着隐隐的暧昧,秦雪歌已经扭过头看向窗外,季念然也不敢多看秦雪歌,指了指炕桌,“放这儿吧。”见流火放下放下盘子就要转身出去,忙伸手拉住流火,“你先等下!”
流火疑惑地看看小夫妻二人,“奶奶还有什么事?”
这话反而把季念然问住了。她刚叫住流火,不过是在那一瞬间对于和秦雪歌两个人单独处在一个空间隐隐有些害怕,并不是真的有事。她定了定神,灵机一动想了个借口,“我刚心里光想着铺子的事,忘记和春喜她娘说了,等下你叫人去她家说一声,让春喜娘明天就进来当差吧。还有山涧院那里,也差人过去通知一声,咱们这里新添了人当差,不好不让大嫂知道。”
“奴婢知道了,这就下去吩咐。”流火答应一声,又看了看一直别过头去仿佛在闹别扭的秦二爷,这才转身出了东边套间。
屋里顿时又只剩下夫妻二人。季念然有些尴尬地挪了挪身子,又抬头看向秦雪歌。这个男人,竟然就这么别扭起来!他固执地看着窗外,只是窗外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四颗老树罢了。
但是终归已经结为夫妻,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两人之间,总要有一方更主动一些。季念然做了半天心理斗争,才轻咳一声,带着几分局促地重新开口,“玖哥……”她抿了抿唇,见秦雪歌的神色已经有了几分动摇,他慢慢回过脸,露出倾听的神态,这才放下心来。
只要不是生气就好。 “玖哥。”她再度开口,“我……我想找你商量件事。”
☆、第 65 章
季念然拿出打算开糕点铺子的事来和秦雪歌商量, 秦雪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给出的答案还是“随你开心就好”, 但是脸上的神态已经缓了下来, 还嘱咐季念然, “若是一时银子不凑手了,就和我身边的小厮说一声, 让他帮你到外账房支些银子周转。”
“你还能随便在外账房支银子?”季念然奇怪地问。她不熟悉将军府的规矩, 但是在季家,只有老爷们能随意到外账房支领银子,季昀和季晗的花费都是有数的, 若想多领, 只有跟长辈们私下说明白了,由长辈们出面支了再给他们用。
不过他们两个月例银子都不少, 又大多只来往于书院和家之间,纵有应酬,也不过是同窗之间偶尔相约出去吃酒喝茶,没什么大的花销,自己的月钱就够花了。这样虽然有些不方便, 却也是个防止养出纨绔子弟的好方法。
秦雪歌微一点头,又和她说起家里的事来, “咱们家人口少,大哥在军营里,偶尔回来也要和同济们喝酒应酬,花钱的地儿多。我呢, 跟着太子,太子是天潢贵胄,哪里知道出门要带钱这个道理?大部分要用银子的时候也都是我出了。”他还笑着调侃了太子一句,态度再自然不过,“祖父就也不大管我,一年能支的银子虽说是有定数的,但是我大多也都支不了这些银子,你若要用钱,尽管去支,一、二百两都不成问题。”
看起来,将军府虽是武将人家,也不管着族里这一支的祖产,但是家底却很丰厚。小夫妻两个聊了些家里的事,用过晚饭,又消了一会儿食,就各自梳洗准备安置。明天要回门,两人都早早上床,却又躺不安稳。
借着夜色和床帐的遮掩,秦雪歌又撩拨了季念然一回,又收拾过了,才踏实睡下,倒是一夜好眠。
***
三朝回门,可以说是新媳妇出嫁后最重要的一次娘家之行。一早起来,夫妻两个用了早饭,又去给长辈们请过安,就带着小厮和丫鬟,并一车回门礼,回季家去了。
出嫁的女儿回门,对娘家来说自然也是大事。季家人口不多,但是大房的兄嫂弟妹们也全都一早就聚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就连老太太的亲生女儿、季念然的大姑姑,还有那位姑父郡王爷,也都亲自到场,正在老太太下首的两张椅子上坐着呢。见新人携手并肩地进来,都露出一脸喜气的笑来。
季念然心知,比起自己来,姑姑和姑父怕是更看重秦雪歌这位身为太子伴读的侄女婿——从小夫妻迈进堂屋起,这位郡王爷的目光就一直牢牢地钉在秦雪歌身上,偏都没往侄女身上偏过一下。
不过,季念然也懒得理会这位鲜少朝面的长辈是不是看重自己。夫妻两个跪下来给几位长辈磕了头,秦雪歌自然也得了几样见面礼,又和同辈见过礼,还没说几句话,季念然就看到那位姑父郡王暗暗给大老爷使脸色。
大老爷就算再不看重季念然这个庶出女儿,也不好在这个当节忽略了她。但是自己这位妹夫毕竟曾经帮助过自己,不把他的意思当一回事儿,也不大妥当——他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老太太已经抢先开口,“你们若有事,就去前面说吧。让我们娘儿们几个说我们的,也更自在些。”
老太太这么体贴儿子,大老爷也有几分受宠若惊。他还想再多嘱咐季念然几句,扮演一下关心儿女的父亲角色,郡王爷却已经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侄女婿,咱们到前面喝两杯茶去,前儿刚巧有人给你丈人送了些好茶来,可不能让他藏私了。”
他好似有什么要紧事要和秦雪歌说,顾不得自己是长辈,一把拽住秦雪歌的胳膊就往外拖。大老爷见状,也忙着叫上自己的两个儿子——这种成年男子间的聚会,季昶暂时还没有获得参与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