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况下,剧组的拍摄任务其实是非常重的,毕竟剧组每开工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钱,除此之外,制作周期和上映档期也是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所以吴中源早在确定了陆衡的行程后,就让执行导演安排了两个剧组日程表。一个是陆衡能在抵达当天直接拍摄的日程表,一个是陆衡不能在当天进组拍摄的日程表。他心中已经隐隐做好了执行第二个日程表的准备,却没有想到陆衡这么好说话。竟然主动提出了立刻进组拍摄。
陆衡的选择让吴中源越发高兴,终于也明白了为什么跟陆衡合作过的圈内人都对陆衡赞誉有加,并一而再再而三的寻求合作机会。
毕竟能碰上这么个有人气有实力还有票房号召力,为人秉性又完全没得说的超一线巨星,实在是很不容易啊!
因为剧组临时换角一事搞的焦头烂额的吴中源导在心底给陆衡点了三十二个赞,同时也默默松了一口气。
同样也在担忧陆衡咖位大架子也大的同组演员们也不知不觉的松了一口气。
大家有说有笑的回到酒店对面的横店片场,陆衡先去化妆间化妆,同时示意陶小桃把他的剧本拿出来,让他再温习一下待会儿要拍的戏。
在剧本的设定中,祁连横是武林名宿之子,又是天山老人的关门弟子,端的是世家出身。虽说从小练武辛苦,但却也是养尊处优,是被师傅长辈和师兄弟们溺爱着长大的习武天才,祁连少主。
因而祁连横一出场,就是个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江湖少侠的形象,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头戴一只白玉冠,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神俊宝马,时常手不释卷,使的武器竟然还是一只通体翠玉的碧玉箫。活脱脱的一个不识人间愁滋味的大少爷。
转过年刚刚满了十九岁的陆衡,身高也终于冲破了一米八的界限。因为常年练武,整个人的姿态特别好,再换上这套白衣翩翩的戏服,举手投足间越发显露出少年侠客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的气质。
因而当陆衡迈着从容的步伐走进片场的时候,包括导演吴中源在内,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只感觉一股清风夹杂着松柏的清萃扑面而来,终于体会到古书中的“鲜衣怒马少年时”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吴中源一脸激动的召唤摄影师大哥:“快,快,快,快点给陆衡拍摄定妆照。” 生活制片闻言,立刻吩咐助理牵来了一匹通体雪白非常神俊的白马,而后陆衡便牵着白马在片场内随意走了几步。
时值三月,正是江南烟雨草长莺飞的时节,陆衡一袭白衫一匹白马,手持碧玉萧信步走在小桥流水杨柳堤旁,映衬着碧空如洗新草碧绿的春光。微风一过,湖水里的莲花轻轻摇曳,荡漾出细微的涟漪。便叫人瞬间想起了那句诗——
我打江南走过。
第一百七十章 改戏
轻骑白马少年时, 少年子弟江湖老。
这大概就是祁连横这个角色短短一生的写照。从名门正派备受宠爱的少年侠客,到偏执狠辣丧心病狂的最大反派, 陆衡需要从文戏方面刻画出这个角色黑化爆发的内因冲突,还要从打戏方面渲染出这个角色在黑化前与黑化后的不同层次感。
前者需要陆衡多看剧本多琢磨多跟导演沟通, 后者则需要陆衡多跟这部戏的武术指导老师沟通。
然而在沟通的时候陆衡惊讶地发现了很多问题——
首先是整部电影的结构问题——《侠禁》原本是一部由武侠小说改编的电影, 既然是武侠电影, 就更应该注重打戏方面的设计和诠释。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吴中源导演想要转型的缘故, 陆衡发现在《侠禁》这部电影中,吴中源导演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推敲剧本打磨情节死扣演员的文戏上面,相对于武侠电影最重要的打戏部分,反而没有像以往拍摄的那些纯粹是为了凸显视觉效果的武侠电影那般钻研太深。
而另外一方面, 相比于方恺之导演御用的武指老师方其峥老爷子,很显然《侠禁》这部戏的武术指导无论从艺术底蕴上还是从专业素质上, 都不及老爷子的深厚造诣。因而在打戏动作的编排上, 颇有些流于俗套,不能精准的表现出各个角色的性格特点——
举个最浅显的例子,就是整部戏里边出现的所有角色,除了祁连横是剧本里要求的使用玉箫作为武器以外, 其他的角色竟然都使剑。而且所有人的剑术翻来覆去都是大屏幕上惯用的几个招式改来改去, 看上去花团锦簇蛮好看的,但是除了在视觉上取悦观众以外, 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促进剧情诠释角色的作用。甚至就连祁连横这个角色使用的碧玉萧,他的武功路数也都是从几个常用的剑法转化而来的。
拍的是武侠电影,可是在打戏方面却如此敷衍了事——当然以吴中源导演的资历和拍摄经验, 他惯用的团队班底自然不差。事实上从其他业内人士的角度来看,这部戏的打戏完全是在水准之上。
而陆衡之所以会觉得这部戏的打戏敷衍塞责,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本来就是武行出身,而且自出道起合作的对象都是业内超一流的团队,姑且不提在好莱坞都声名赫赫又与他有师徒之宜的方其峥老爷子,就连跟麦城梁合作时的几位武指老师,也都是精于拍摄枪战片的“拿奖大户”,再加上陆衡自己也是个喜欢琢磨动作的武侠迷……
几方面因素相叠加,颇有些吃惯了顶级大厨烹饪的麻辣香鲜后,再吃稍微逊色一点的大厨烹饪的清粥小菜,总感觉爽度差了不是那么丁点半点。
再和吴中源导演以及剧组的几位武指老师深切探讨过后,吴导也在醒过神来。他本来就是善于拍摄武侠电影的经验丰富的老导演,这次也不过是急于转型,所以才会犯了顾此失彼的错误。被陆衡这个旁观者清的局外人点醒之后,吴中源导演也在心里检讨了一下自己专注于文戏,差点忽视武戏的偏执,而后从善如流的接受了陆衡的建议,拉着陆衡和剧组的武指团队坐下来,一起商讨该怎么结合剧情和角色的不同,设计武术动作。
圈内人都知道,陆衡在拍摄《花与剑》时被业内最为追捧的武指大师方其峥方老爷子看中,直接收为关门弟子。而且陆衡当初在参加《花与剑》男二号闻人敬的试镜时,为了打动面试官,甚至还苦心孤诣的为闻人敬这个角色专门设计了一套剑法,后来这套剑法被纳入《花与剑》的武术动作体系中,陆衡也顺势成为《花与剑》武术指导团队的编外成员,没少给整部电影的舞美动作和画面出谋划策,最后还设计了堪称是开启国内武打画面最唯美缥缈风格的“天山镜湖山水笔墨比武决战”,并顺利斩获了几大国内国际电影节的最佳武术指导奖、最佳服装设计奖和最佳视觉效果奖。
此事在圈内早就被人津津乐道传为美谈。
如今陆衡愿意帮《侠禁》设计武术动作,吴中源导演和剧组的武指团队们简直是求之不得,就算剧组为此要多付一份工资,大家也是甘之如饴。
陆衡自己却笑着婉拒了。以他在华夏电影界的资历和地位,接拍电影时的片酬档次按照惯例早已是一千万软妹币外加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二十不等的片酬分成。这回救场接拍《侠禁》,看在赵淼这位老朋友的面子上,衡煊工作室给陆衡签的合约只是片酬一千万再加百分之五的票房分成,其余的合约条款比照一线演员的规格待遇来就行。
所以陆衡就以自己已经拿到票房分成为由,婉拒了吴导给出来的另一份工资,并笑言道:“……身为剧组的一员,我当然希望能跟大家一起努力把这部电影拍好。只要大家不嫌弃我太多事就好。”
闻言,吴中源导演和剧组的武指负责人辛元维老师相视一笑,立刻说道:“……怎么可能,我们大家高兴都来不及。你可是让方老爷子都赞誉有加的武指天才啊!《侠禁》能请到你来帮忙担任武术指导,这绝对是我们大家的幸运。相信有了陆老师的加入,《侠禁》可以对明年的最佳武术指导奖志在必得了!”
这话虽然表明了吴中源导演和辛元维等人对陆衡的器重看好,可是在向来低调谦逊惯了的陆衡听来,却是过誉了。他连忙开口谦辞不已,守在一旁默默听了一场会的赵淼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打断陆衡的话,直指中心的说道:“……如果想要配合剧情和角色人设来重新设计所有角色的武打动作和打斗情节,是不是也意味着,咱们剧组刚开始设定的拍摄档期肯定是不够用了,咱们还得延长拍摄时间,甚至是增加拍摄预算?如果真要增加拍摄预算的话,还得追加多少投资才能保证剧组的正常拍摄和后期制作?”
而且除了这两样以外,还得保证《侠禁》剧组有充足的宣传经费进行上映前和上映期间的票房宣传活动,林林总总加起来,样样都是钱呀!
经赵淼这位男主角兼投资人的提醒,一直沉浸在剧情拍摄中的吴中源导演和剧组的其他主创部门负责人也都回过神来,一时间不免有些面面相觑。
他们这些以拍摄华夏经典电影为己任的“闷骚”电影人们,虽然有些时候不得不屈服于市场屈服于资本,会接纳一些由投资商塞进来的自己不怎么看好的演员来担任角色,甚至会在剧情里故意安排一些讨好观众的情节来提升票房,可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大家都想做一名严格的艺术家,一帧一帧的打磨自己的作品——
尤其是在吴中源本来就有转型拍文艺片拿奖刷逼格的野心前提下,这种想要精细打磨电影的愿望会更加急迫。可现在如果身为最大投资商的赵淼以拍摄预算不够为由否决大家的想法……那特么就很尴尬了!
吴中源导演在心里边儿千回百转,正想着该如何说服赵淼增加投资的时候,就听赵淼已经自然而然的说道:“要重新设计武打动作,恐怕还要重新设计部分演员的服装和武器,延长拍摄时间……再加上之前卓玉珩演过的戏份都得重新拍摄……最少也得演长一个月的拍摄时间才能杀青……”
赵淼叨叨咕咕的说了一通,扭头看向剧组的财务,笑着说道:“你们统计一下,看看咱们得增加多少预算才能把片子拍完。然后给其他几位投资商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商量商量——如果那些投资商都不同意追加投资的话,那剩下这部分预算就由我和陆衡来平摊吧!”
赵淼说着,理所当然的拍了拍陆衡的肩膀,笑嘻嘻说道:“就把你那一千万的片酬打进来做预算,到时候分成按投资比例增加怎么样?”
陆衡莞尔一笑,连连点头。实在没啥好说的。 赵淼却是想一出是一出的随性人,不知怎么又想到了过年时陆持大哥建议陆衡当导演的玩笑话,已经化身重度哥控的赵二淼同学心下一动,笑眯眯地建议道:“……反正你也要帮着吴导和辛老师重新设计武打动作,你不如趁着空闲时间也跟吴导学学怎么拍戏呗。看看你设计的动作究竟是怎么在镜头前拍出来的,多积累积累经验,以后要是想转型做导演了也不错啊!”
陆衡闻言,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这些话要是搁以前听见,陆衡绝对是充耳不闻不以为然。因为他深深知道自己的性格弱点,并不认为自己有当导演的天赋。
可是年前年后接连听到大哥、麟煊甚至是赵淼对自己的游说劝说,再加上方才跟吴导和辛老师畅谈武术动作谈的非常痛快的缘故,竟然让陆衡真的升起了一丝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痛快。这种痛快却是独自揣摩角色诠释角色无法带给他的。
难道这就是当导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