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陆鸣庭小时候会搂着他给他讲睡前故事，给他唱儿歌的小姨，那个会用第一次工作拿到的工资给他买玩具摩托车的小姨，那个会作为家长去参加他的家长会，一有空就会去学校接他放学的小姨……

    直到后来小姨远嫁到遥远的北方，当时正在上小学四年级的陆鸣庭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场，从此之后他深刻地意识到，他失去了生命中那个一直守护着他，能让他成长为正常小孩的，能让他一想到就觉得内心温暖的人……

    他那时特别恨小姨为什么不带着他一起走，为什么要把他留给精神时好时坏的白晓陌还有他已经年老体衰的外公。

    后来，他开始不和家里的任何人讲话，学校里也没有任何可以倾诉的朋友，学习成绩也是那时候开始落下的，为了表达心中的愤恨，他甚至不接小姨从远方打来的长途电话……

    直到他小学毕业那年的小年夜，小姨终于回家了。

    她拿着一件很好看的手织毛衣，帮他套上，他忍了好久的眼泪一下子就直接决堤了。那件毛衣是天蓝色的，打的是当下最流行的款式，可是由于太久没见了，小姨没想到他长那么快，袖子都打短了。

    于是白晓菲当天晚上就把毛衣的袖子拆了又织，当她连夜把改好的毛衣再拿过来时，陆鸣庭说什么都不让她离开，一定要把她留下来和她一起睡。为这事，他那有点不懂事的孩子似的亲妈还有点吃醋了。

    那天晚上白晓菲把他当成一个小大人一样，和他聊了许久许久。讲她和她妈妈小时候的故事，她说白晓陌读书成绩一直很好，自己却是学渣。

    讲初中的时候，追白晓陌的男生，从巷子的这一头一直排到巷子的那一头，而自己却只有羡慕的份。

    “那，那里面的人有我爸爸吗？”小陆鸣庭蜷缩在白晓菲的怀里，嗅着她头上熟悉的清新的栀子花洗发水香味，问道。

    “嗯？”白晓菲迟疑了片刻，回答道“没有。”

    “那我爸爸为什么从来没有出现过？他怎么从来没来看过我？他是不是不喜欢我，才不回来的？”虽然小陆鸣庭在小姨的脸上明显看到了不悦和犹豫，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白晓菲沉默了。

    似乎有关“爸爸”的一切话题，都是这个家里不能提的禁区，更不能在白晓陌面前提起。否则她受了刺激一旦发作起来，尖叫哭泣三天三夜都没有个完。

    过了一会儿，白晓菲伸手轻轻地揉了揉陆鸣庭的头发，问道：“我听说，你把班里的其他小朋友打了？”

    小陆鸣庭倒也不避讳，点头道：“嗯，打了三个。”

    白晓菲脸色有些变了，但是她还是屏住怒气，继续问道：“为什么要打人？”

    “他们说我是没人要的小孩，说我妈是神经病。”

    “……”白晓菲张了张嘴，她实在也说不了什么责备他的话来，只是异常心疼，于是开始啪哒啪哒地掉眼泪。不一会儿，眼泪就洇湿了他们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