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那么多难捱的夜晚,那么多彼此相互鼓励过的瞬间,难道一个人当真能傻到这种程度,为了一句气话,就让自己的心血和前途全部付诸东流吗?
人生百年,留至以后回看,虞叶好又能是你的什么人呢?他如此想。
可他的这句声音似乎并没能叫到向空山心里去,空荡荡的教室里依旧没人说话,有风从未关紧的窗户缝中透出来,像刽子手高举起利斧时窜动的气流,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却突然听到虞叶好轻嗤一声:“算了——”
虞叶好的声音和向空山的动作同时发生,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后者突然抬起手,稳准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这一下并不比上次虞叶好给的要轻,很快,相同的半边脸上就再次分明地浮现出掌印,所有人连同虞叶好在内都惊了,震撼之下,连向空山牢牢握住要走的虞叶好的手这事儿都没能被察觉。
向空山就这样牢牢扣住虞叶好的手,在对方的挣扎里,低下头说:“对不起,虞叶好,我不能退赛。”
不是不可以,不是不愿意,是不能。
尽管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讲述少年人的电影里,梦想就变成了能够证明爱情忠贞不渝的一次性消耗品,要轰轰烈烈地为一个人丢掉点什么东西,才算是不浪费别人口中仅此几年的青春时期。
可向空山不愿意这样。
因为此刻丢掉的,若干年之后都会化成枷锁,时时刻刻提醒你在年少轻狂时为一个人做过什么。向空山希望虞叶好在他心里永远是会叉腰得意的小男孩儿,即使离开都干脆体面;而不必作为一个面目模糊的存在,在他选择放弃后,为他接下来几十年人生的一切不如意买单。
迎着虞叶好复杂难辨的目光,他又低下头去,机械性地重复道:“对不起。”
“不用和我道歉,你选择什么都和我没关系。”虞叶好撇过头,冷漠地答。
虞叶好又动了一下,原本如铁烙一般紧锁他手腕的那只手掌就宛如纸壳一样轻飘飘地被挣开了,向空山立在原地没动,他朝被迫围观全程的晁卿和裴尔走过去,临走前,才似有若无地又瞟过向空山一眼。
他有些失神,被旁边的晁卿小心翼翼拍了一下肩膀,才状似无所谓地垂下了眼睫。三人走去集中供餐的小餐厅吃了顿晚饭就各自回了屋,但直到晚上,属于他隔壁的向空山的房间都没有任何动静。
虞叶好有时候怪自己的耳朵太灵,连向空山从外面轻手轻脚地经过,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耳朵太不灵,例如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坐在桌前做完了两张卷子,也没能听到来自隔壁发出的一点声音。
向空山还没回来,也不知去干嘛了。
他一面察觉到自己难以自抑的担心,一面又忍不住唾弃自己,横竖都有些心烦意乱,索性拿着水杯出了门,准备下楼转一圈,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