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伞的伞柄向下滑,曾被向空山握过的地方松松落到了虞叶好膝盖,将他衬得很像一朵等人采摘的蘑菇;但无论是等谁来,就此刻而言,向空山确实是没有什么再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他正准备离得远些,却看到虞叶好突然动了一动,屁股往旁边挪了点,露出一小块被压得扁扁的枯草地,然后目不斜视地伸出一只手,跟小企鹅扇翅膀似的,在那块地上“啪嗒啪嗒”地拍了拍。
向空山:……?
他猛地反应过来什么,激动到说话都有些磕巴:“……虞、虞叶好,你、你那个——”
虞叶好轻微地啧了一声,他立刻收住话音,安静得像只鹌鹑,动作倒一点也不慢,瞬间就像只找到主人的大型犬一样紧挨着对方坐了下来,近一米九的个头此时憋憋屈屈地缩在伞下,周围枯草上融化的雪水沾了他一身,他却觉得自己好快乐,一辈子这样和虞叶好淋着雪也是很好的。
他小心地偏过一点头,看身边虞叶好的神色,却发现对方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悠远地穿过雪幕,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去。
这让他的心也瞬间凉了半截,那阵仿佛如置云端的幸福感过去之后,眼下的场景格外清晰地提醒着他:或许这对于他来说是难能可贵的接近,但对于身边的人来说,大概只是非常孤单难过时,寻求的无所谓是谁的情感寄托。
向空山眼眸一瞬间暗了暗,但是紧接着又想,那也没关系,虞叶好需要什么角色,他就可以是什么角色,尽心尽力、且毫无怨言。
所以他说:“虞叶好,别为成绩不高兴,那都是因为我让你分心了,对不起啊。”
“不全是因为你,”虞叶好终于说话了,“就是我自己的水平不如人家。”
这下向空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踟蹰了一会儿,抬手虚虚地拢住了虞叶好的肩膀。
出乎意料的,对方并没拒绝,虞叶好只是浑身僵了僵,很快便无所谓地放松了下来,他甚至还往向空山的怀里靠了靠,主动提起两人之前唯恐避之不及的话题:“向空山,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用朱青青的号问我,人的满分会是只有九十九吗?”
向空山不敢吭声,紧接着又听他道:“我那时候虽然安慰你,但其实我并不理解,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就像我一直以为我在山顶,其实我只是爬上了一个小山坳,而且正因为我在这里,所以我更明白那些比我站得还要高的人要追逐起来究竟有多么不容易。”
“需要追逐的东西太多了。”向空山突然说。
“虞叶好,”向空山看着他的眼睛,很慢很慢地说,“或许我应该在现在拼命地安慰你,让你知道自己也不差,甚至很好很好;但是我还是想说,人很难不为自己的平庸而自卑,我们得正视自己不是万能的,只有这样,才能把难关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