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了挑眉,十分坦然地不懂。安小素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才意识到自己对牛弹琴。举凡好几代移民的华裔,中文好不好另说,都会有个意义深远、带着一百年前时代气息、寄托爷爷辈不忘故土的中文名字。而这个名字不会出现在与他们有关的任何正式文件上,自己本身恐怕连这几个字的出处都不一定知道。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用到这个名字吗?”
“不知道!”
“我妈骂我的时候。中文非常厉害,一声喊过来,我觉得不是在叫我,是在叫列祖列宗。”
噗哧,安小素没憋住竟然笑了出来,眼泪也震掉了,挂在腮边。可是他没松手,她都没法擦。
“那身份呢?一起喝酒,一起赌博的时候,是不是可以:hey, by the ay , i’m your boss!”(哎,顺便说一声啊,我是你老板!)
“it's for you. ” (给你的。)
“hat?” (什么?)
“surrise.”
四目相对,安小素愣了一下,心里突然堵得慌,“hat freaking surrise is this !it almost gave me a stroke!”(这是什么变态惊喜?!我差点要疯了!)
一听惊喜,她居然炸毛,他正要发声,她更急了,“hy everybody thinks i like surrise?since hen??i don’t like it!! ”(为什么人人都觉得我喜欢惊喜?什么时候?我不喜欢!!)
她像一只直竖竖的小刺猥,对着他一通乱扎。
“ok.”
他很宽合地点了点头,非但不惊讶,好像还很满意。无的放矢,安小素悻悻的,只有讲英文的时候她才敢冲着他喊,一旦换成中文,她的声音都跟着哑下来,“……要是早告诉我,我才不会这么不知死活地跟你疯呢。”
“不知死活,”他笑着重复了一遍,“fucking good.” (真他妈不错)
安小素嘟了嘟嘴,刚才喊得很痛快,可是等他全盘接过,她又觉得好像有点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说以后不敢了,觉得没意思,没再吭声。
“是该早点说,好一起去迪拜。”
“迪拜?我为什么要去迪拜?”
“因为老板命令你去啊。省得老板累死了还得半夜爬起来给你拍照。”
他的声音一进办公室就不那么无耻了,特别深沉,简直说fucking的时候都特别磁性,可这副一本正经说瞎话的德行实在让人好想打他,安小素忍不住白了一眼,“什么半夜爬起来!你明明就是还没睡。我跑步的时候还在聊天,怎么就好好地睡了?照片发过来,玻璃反光上我都看到你了,一身浴袍,还有红酒杯,闲得要命!”
“跑步的时候?聊什么了?”
“发music给我套我的话,我还不知道?”
“所以,你究竟有没有在听音乐?”
“……有。”
他一问,她就不敢撒谎,可一说出口就赶紧说,“以后不敢了!”
还是叫晚了,大手一捏紧,她直呲牙,“啊,疼死了!”
他展开手,硕大的钻戒在他掌心硌出一个印子。安小素抽回手来,退一步靠在桌边,低头,轻轻揉捏手指。
他轻握了拳磕在唇边,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发照片的那天晚上。”
“surrise?” “……嗯。”
“hich you don't like.” (而你不喜欢。)
他把从句放在了这么远的地方,就又把她套了进去。安小素想争辩,忽然就有点辞穷,原来,刚才她已经喊出去了……
“那晚我们说什么了?”
“说饿了。说想吃红豆粘糕……”安小素正说着就被自己噎了一下,当时说要请他吃,她说你来我就请,他说好,你等着。安小素抬起头,“那个时候……你已经在凌海了?”
他点点头。
原来,当时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一万里,而是一百米……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他问。
她没吭声,低头站了一小会儿,蹲下//身去捡掉在地上的纸团,感觉头顶阴影的压力,抬头,他双肘撑在膝上,看着她。
“想我么?”
男人的味道,很淡,压力却很重。想起冰天雪地里那摄人的力量,安小素轻轻咽了一口,“……嗯。”顿了一下又说,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you are really something.”(你真行。)
“……i kno.”(是。)
安小素站起身,在桌上努力展平皱巴巴的纸团,“一百多张重画,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hazo。”
“我什么时候说要重画了?”
“你说我是废图。”
蹙着眉,她噘了一下嘴。他笑笑,坐起身俯在桌边随她一起把图纸展开,“因为后区的地质情况都一样,一区的差别非常小,不特别标示出来,很容易就会被忽略。虽然不会有安全和施工问题,可是一旦污染了水源,cne的牌子就坏了。”
“就砸了。” 她轻声纠正他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