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年照顾年幼的温雪意之后,也越发清楚,过日子,大事总是少有的,反倒这样琐碎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纪锦娘不光对姜年耐心宽和,别家孩童若是犯了错,纪锦娘也总是好言相劝,温声询问。
她兴许有十分的软弱,却也有十二分的温柔。
姜年给镇江县官做幕僚时,不时会将文书带回家中,偶尔也有遗漏在家的情况,他尚且记得温雪意头次给他送文书的情形。
天下大雨。
温雪意抱着文书到县衙来寻他。
温雪意自己沾了满头的水珠,还把文书护在怀中。
姜年拿来一看,雨水太大,温雪意沾湿了也不曾发觉。文书晕了好几团墨渍,已然是毁了,旁的幕僚帮腔到:“怎么这样不小心,竟把文书也沾湿了,这文书哪里还能用。”
“你就是太惯着她了,她才敢如此粗心误你的事。”
姜年解释道:“倒不是惯着她,她毫不知情,文书染了也是情有可原。”
姜年对幕僚抬手致歉后,拉着温雪意到无人处。
“雨这样大,你还出来做什么?”
温雪意被县衙里的幕僚三两句说得慌乱起来:“主人,我是不是做错了?”
“无妨,我再做一份就是。下回记着寻油纸包好再来。”
“你不怪我么?”
“不全是你的错,我不曾教过你,也不曾提点过,你又如何想得到。”
“也是我的疏漏,把文书留在家中。”
“你肯想着我冒雨送来已是很好,雨小些你便回去吧。”
幕僚看温雪意脸色欢喜的回去,只罕纳到:“你未免太过宽厚。”
姜年的大度宽和,不全是做戏。
因着纪锦娘的缘故,姜年一直善待温雪意。
当年纪锦娘就是丝毫不知情,姜年自己亦是无人教导才着了成墨生的道。
事发前,纪锦娘声名极好。于家,她温柔敦厚,宽和待下,对外,她恪守本分,柔婉静默。
姜致恪却只因一次差错就对她百般责备。 姜致恪说她教子无方,他自己也不曾真正费心思教养。比起纪锦娘,姜致恪做的不足十一。姜年也不晓得他如何能将所有的错处都推在纪锦娘身上。
所以姜致恪后来死在那一场大火之中,姜年反倒觉得是好事。
姜年同温雪意说,我若是定下一人做妻子,我定会好好待她。
他当真想要好好对待枕边人,绝不叫那人像纪锦娘一般无所仰仗。
纪锦娘被关在闺中,不晓世事,姜年便要温雪意样样都看,处处都学。纪锦娘不敢多问,姜年便处处提点,以至于温雪意不单单是问,时不时还会有所顶撞。
姜年也曾过,温雪意如今是否心思得太过,懂得太多。
思虑再三,倒也不后悔。
想得多总好过一无所知,叫人欺负了还闷不作声,不敢说出。
他怕极了。
他总怕再有一个纪锦娘。
他……他总想着,纪锦娘当年寻死,是否也有他的一分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