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海梦意识逐渐清醒,卓槐说的话断断续续被她听到,不太分明,半晌才理出一个头绪。
她听到病院消失时,低声道:“卓槐。”
卓槐愣了愣,松开她,但手还揽在她腰上:“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归海梦摇摇头,回头对着尹璐道:“姐姐,你在是吗?我想去个地方。”
“现在?”尹璐想起来她刚才叫的那声爸爸,试探着问,“你是要去找你父母吗?”
“你父母出现在这里了?”卓槐有点意外,“是爸爸吗,按理说应该不会在这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归海梦吐了口气,心情低落,笑得便很自嘲,“但是我看见了,他说他一直待在这个病院里,一直待在我妈身边……”
归海梦低着头,眼眶红了:“我要跟我妈谈谈。”
“……她还活着?”
“在一楼。”
卓槐不放心,拉开她的包,小心翼翼拿绷带缠她伤口:“这里鬼太多了,你身上有伤口,我没有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尹璐自告奋勇:“那我守着她吧,如果有鬼偷袭,我会更快地保护梦梦的,而且我知道她爸爸跟她说了什么。”
卓槐撩了眼皮,思忖着:“……好,我在门外,危险叫我。”
归海梦松开卓槐,等了下,转头对着警察鞠躬道谢,警察自己不愿意离开,卓槐也不能强逼着他转生,几人分道扬镳,就此别过。
卓槐牵着归海梦来到一楼。
归海梦此刻看不见鬼,所以在她面前依旧是深夜空无一人的大厅,门外暴雨击打在门窗上,哗啦啦,将归海梦一颗心浇得透心凉。
一楼是接诊室,按理说不会住人,归海梦一步一停地往尽头走,在不透光的黑暗里听到嘎吱嘎吱的声响。
像是啃东西的声音。
归海梦心里害怕,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走廊两侧紧闭着门,声音从最里面传出来,窸窸窣窣,和着雨声,让人心里发寒。
卓槐回头:“别怕,鬼在外面,里面没有。”
尹璐黑人问号:“……所以是我不配呗?”
走廊尽头没有窗户,只有墙上贴着告示和医生介绍,看起来像是个宣传栏。
归海梦没来过,照过去的时候没留意,几秒后发觉不对,扯了扯卓槐:“先等一下。”
手机上的亮光重新落到墙壁的医生简介上。
第一栏是院长。
不是吴讯,是个女性。
下面的上任时间是六年前,写着在职期间恪尽职守,落笔时间是叁年前,也就是说明叁年前,医院还不是这个样子。
归海梦摸着下面的告示单,一张一张看过去,在某一张上停下来,上面写着“关于25号病人情绪失控砍伤护士的处置结果”。
25号,是她母亲。
这张下面还有一张,写着“重点监察病患名单”,告示上注明这些病患对象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和情绪暴躁,且部分有表演型人格障碍,需要被强制隔离看管。 归海梦目光掠过去,僵住。
“……39号患者,吴讯。暴力倾向。”
“40号患者,周合英,表演型人格障碍。”
归海梦抬头看上去,医生简介有院长的全身照。
院长坐在沙发上,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手背有黑痣。
难怪,门后那张脸面目全非,却不叫救命,只叫快逃。
归海梦深吸了一口气,攥着防身匕首推开了门。
意外的是房间里开着台灯,虽然灯光很暗,但足以照亮靠坐在床榻上,瘦骨嶙峋的人,那人被铁链锁着,正慢条斯理啃着手下的东西。
归海梦看清了,是她自己的手指。
擦卡擦咔,是咬到骨头的声音。
那人仿佛不知道疼似的,混着鲜血吃得津津有味,听到开门声也不抬头,慢悠悠地说:“送吃的?”
声音如指甲划黑板。
归海梦停在门边,目测铁链的长度,同样冷静的说:“不是。”
床上人动作停住,机械般一顿一顿地抬着头,扬着满是血的下颌看归海梦,她眼睛被黑暗罩住,看不清情绪变化。
整个过程大概有两秒。
哗啦一声,铁链猛地一挣,女人跪趴在床上凑近她,贪婪又野性地笑,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活人,有活人!”
归海梦歪了歪头,朝前走一步,容貌被灯光照得分毫毕现。
女人眼睛又变了,震惊只停留了一刹,厌恶和凉薄从眼睛里一圈圈荡开。
“归海。”她叫她,像以前无数次叫她一样,“归海,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