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能杀人,与其说不敢,不如说是害怕承担法律责任,他不想在牢房里过完下辈子。惜命的本能下,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把整张写字垫,变成了学校模样的囚牢。”
“写字垫是人皮做的,游荡在学校里的所谓的老师,应该是曾经被这张写字垫吸过血的学生,没有脸是因为,你恨抓你作弊的老师们,是吧。”
“高叁六班,是你的班级吧,历史试卷,是你当年作弊被抓的那张,之所以后面没有题目,是你被抓时还没有来得及做,所以你不知道后面是什么题目。”
“一旦我写下我的名字,就会被写字垫标记,那么我就无法离开考试的桌子,不管我有没有写完试卷。”
归海梦靠在墙上,脑子水一般的明彻:“我看不透的是,你在死路里留了生路。”
“你的潜意识告诉你,作弊被抓不是因为你运气差,而是因为你犯了错。”
她看着摇摇欲坠的蜡烛:“你依旧有遵守校规的习惯,所以,穿校服的不死,考试不作弊的不死,就连试卷出了错,那些鬼也只会给我换试卷,不会触发死亡条件。”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可你怎么对捷径上了瘾,为了张写字垫要死要活,把自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蜡烛熄灭了,整个教室陷入了彻底的暗里。 “我讲完了。”
归海梦直视他:“可以走了吗?”
男孩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他似乎是想笑的,但眼泪先流下来,于是笑声里就掺了清苦的涩。
“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我想吗!”他垂了眼睛,嘴角呈现一种自嘲似的弧度,“你不知道的,偷来的东西,用起来上瘾。”
他悲戚地笑了下:“你走不掉的,没有人能从这里出去,连我也不能。”
“不是你不能,而是……”归海梦看了看他的身后,那里一个人影正飘在男孩身边,下半身跟男孩融合在了一起,“你跟他达成这么大的协议,就要为此付出代价,你……你现在已经不能算个人了。”
他跟写字垫的鬼融合的太深,已经被永远地困在这里。
“是吗,难怪我进鬼屋的时候,好像没有人看见我。”男孩微微低头,穷途末路,他反而心里明镜似的坦然,“刚才有个男孩进来,跟你说了差不多的话。”
“他还说,他知道怎么出去,但我一定会死。”
“瞧啊,命运多公平,我为了活着残害人命,越残害越没有活着的可能。”
归海梦沉默,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公平可言,有的只有被欲望驱使的众人。
她是其中之一,所以没资格评判。
短暂的沉默里,外面倏忽腾起了刮刮杂杂的火光。
火势旺盛,从一楼顺着木质楼梯很快舔舐上了四楼,整个楼层被火光烧得烟雾弥漫,很快就甚么都看不清了。
男孩往外看了一眼:“那个阴阳师点的火。”
归海梦咳嗽几声,看见了女厕里的男孩,此刻他正倚在一楼,悠闲地看着整个教学楼被漫天的火光吞没。
浓烟熏得她出了眼泪,归海梦朝着窗外靠:“他应该是在烧整张写字垫。”
她看见男孩背上的影子痛的嘶吼,整个蜷缩在一起,心里升起一点侥幸,去拽男孩:“你跟我一起逃出去吧。”
“……不了。”
男孩指了指窗下:“跳下去,你会没事的。”
“那你……”
“我是杀人犯啊。”男孩脸上泪痕未干,虚妄又无力地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归海梦望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翻着窗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她干脆的信任让男孩怔了下,但融合在一起的下半身很快让他也感受到被火烧的痛感,腿上的皮肤一寸寸的烧成焦木。
男孩跪在地上,在难以忍受的烧灼感里伸出手,手心掌纹模糊成一团乱麻。
他闭上眼睛。
“……要是当初……就好了。”
归海梦的确没事,卓槐接住了她。
眼前场景顿时转换成北郊墓园荒凉又阴森的块块墓碑,归海梦在下坠里看见在空中慢悠悠飞扬的人皮写字垫。 大半都已经被烧焦了。
“只要没有死都会从里面出来,重新回到鬼屋前,且没有任何相关记忆。”卓槐知道她在想什么,“你的手机,还有于佳佳的,那个男孩留下来了。”
归海梦咬了下唇,抱着卓槐的脖子,在他怀里平复着心情。
“人性本就复杂,你不用同情,更不用惋惜。”
归海梦嗯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从他身上下来接过手机,像说些什么又觉得什么也不用说,最后只道:“阴阳师。”
“嗯?”
“我看见另一个阴阳师了。”归海梦简单描述了下男孩,“他手里还有一把跟你一样的短刀,这张垫子也是他烧的。”
“你是在说我吗?”
归海梦口中颜值忽高忽低的男孩从墓碑后面走了出来,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下女孩,然后冲着卓槐挑了挑眉。
“初次见面,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