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屋颇冷,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暖炉。舒知茵发现自己在瞬间被包裹得很严实,失笑道:“你知道冬至严寒,屋中不设取暖的炉火,不冷?”
景茂庭不语。
“你的体格颇为健壮,不畏寒。”舒知茵漫不经心的说着,扫了一眼案上铺放的宣纸,墨汁未干,字迹劲挺,正是让她一见倾心的字迹。
景茂庭道:“我在写结案卷宗。”
“必须今日天黑前做完?”
“不必须。”
舒知茵笑了笑,笑意微凉,“你为了做不必须今日天黑前做完的事,而不在天黑前见我?”
景茂庭沉默。
舒知茵定睛看他,问:“不想见我?”
“不敢想。”
“嗯?” “不敢见。”
“嗯?”
景茂庭正色道:“我很想你,脑子一旦静下来,全是你的音容。我迫不及待的去见你,放下一切去到你面前。你会因此嫁给我为妻吗?不会。”
舒知茵道:“所以,你不想我不见我,打算一辈子远离我?”
景茂庭神色如常的道:“你知道我的心意,知道我想娶你。只要你一刻不愿意嫁给我,我就远离你一刻。”
舒知茵怔了怔。
“我知道你是薄情之人,无论我怎么对你,你永远有自己的主见。”
“所以你决定站在原地,只等着我走向你?”
景茂庭眸色幽深,喃喃说道:“我能怎么办?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们各自的处境你也清楚,太子活着一日,我一日不会与他公然反目。太子府幼女案已宣布结案,太子的名声被洗清,你应该无法谅解我。将来,我依然会做出你无法谅解的事,我很抱歉。我……”
“嗯?”
“我没有资格冲动任性。”
舒知茵专注的看着他,他眉宇间隐晦的浮出痛苦和无奈,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克制、冷酷、深沉,他有他明确的目标和判断,不意气用事,很懂得孰轻孰重。他的处境看似风光,实在危险重重,他一直在皇帝和太子之间周旋,并得到皇帝的嚣张和太子的信赖,绝非易事,一不留神就万劫不复永得翻身。
他是朝臣,跟历史上那些千千万万的朝臣没什么区别,伴君侧,荣辱皆在朝夕间。什么事不得不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事什么分寸,他要时刻清醒。他知道舒泽帝重视国基安稳,便表面上忠服于终会登基为皇的太子殿下,以便能始终保全。
舒知茵轻问道:“你明知道我们结为夫妻后,你的处境会更艰难,你还想娶我?”
景茂庭笃定的道:“对!”
“你爱慕之人,和你贪恋的权势声望,你都要得到?”
“对。”
“不怕即损失了权势声望,又伤害失去了我?”
“不怕。”
“你很有把握都能得心应手的拥有?”
“我有把握得心应手的拥有权势声望,我也做到了。我此生唯一永远没有把握之事,就是你。”
“是吗?”
“你是天下最无情的人。”
舒知茵忍不住笑问:“我最无情?”
“对。”
“天下人皆知你冷血无情,怎么是我?”
景茂庭冷静的道:“那不过是天下人一叶障目,你知我有血有肉有情。而你才是真的无情,对别人冷漠,对世事薄凉,对自己心狠。你才是注定孤独终老的人。”
舒知茵好无辜的道:“你说我孤独终老,你这是在诅咒自己英年早逝?”
景茂庭愣住。
“我要当众宣布我要嫁给你。”舒知茵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道:“就在明日冬至的宴席上。” 景茂庭震惊,恍惚了片刻,情不自禁的笑了。
他笑了,笑的可真清俊,与他平日里的冷酷俊容判若两人,但都很迷人,她看了都喜欢。
舒知茵跟着笑笑道:“得意?”
“嗯,此生最得意之事。”景茂庭摸了摸鼻尖,开心的有些发狂,忍不住笑出了声,心潮在澎湃,小心翼翼的羞涩问道:“你也爱慕我?”
舒知茵想了想,挑眉,“其实,嫁给你我并不高兴,但是,不嫁给你我会更不高兴,在不高兴和更不高兴之间,我做了一个高兴点的选择。”
景茂庭笑意顿消,比平日里的冷酷更冷。
舒知茵故意打了个冷颤,轻道:“怎么,你打算用眼神冻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