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天色渐黑,张氏赶她回去,“今天你回你屋里吃罢。”边说边将纸上剩余粉末尽数倒进酒壶里,用力晃了晃。
杨妡咬咬唇,笑道:“我陪着娘,也好敬父亲一盅。”
张氏摇头,很坚决地说:“不用你,我跟你爹好好喝两盅,成亲这些年,我们还没有单独喝过酒……你不在,可以多喝几盅,正好问问他,是不是娶我进门,打得就是不叫我生养的主意。不生养的女人才最听话,能够任由他捏圆捏扁,还想问问他,当初我掉的第一个孩子,是不是也是他动的手?”
语到最后,声音已变得尖利高亢。
杨妡再没坚持,告辞回了晴空阁。 夜里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想着二房院张氏与杨远桥。也不知两人是否真的喝了酒,有没有再争执,杨远桥是否看出张氏的异样来?
即便现在杨远桥不知情,如果以后知道了怎么办?
杨远桥这边好说,那么杨峼呢?张氏会不会做了点心让她送给杨峼,她该不该去送?
越想越睡不着,索性穿好衣衫下床。
外间矮几上的灯烛不知何时已经燃尽,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值夜的红莲合衣躺在罗汉榻上,似是睡得正香。
杨妡拢一条披帛悄悄拉开了门闩。
月色浅淡如水,斜斜地铺洒下来,在地上泛起银白的光辉。翠竹被风吹动,枝叶摇晃簌簌作响。
到底是晚秋,风里已经有了萧瑟的寒意。
杨妡不敢出去,只在院中站了片刻就感觉冷风刺骨,慌忙进了屋。
红莲被惊醒,见状吓了一跳,赶紧灌她两杯温茶。
杨妡复又躺下,觉得头开始发沉,睡意也渐渐袭来。
梦里好像真在喝酒,却不是二房院,而是一间陌生的屋子,宽门大窗非常敞亮,桌上点着红烛,床上铺着喜被,窗户上贴着红喜字,就连椅子上也搭着大红色的椅袱。
竟然是处新房。
而新娘子就是她,蒙着喜帕忐忑不安地坐在床边。
屋里再没别人,只有个看不清面目的丫鬟在她耳边低语,“……酒里已放了药,等姑爷回来,姑娘假意与他喝一盅,姑爷定会睡得人事不知。我这里备了鸡血染就的白帕子,到时候塞在姑爷身下,谁还敢说有假?”
她仍是担心,双手不停地抖。
丫鬟索性用力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姑娘不用怕,万事有我,定能护得姑娘周全。”
两人正商议着,就听外面传来沉重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浓烈的酒气,一个身穿大红色喜服的男人阔步而入,直直地走到床边。
不知怎地,她头上的喜帕突然就不见了。
男人抬手托起她的下巴,傻傻地瞧着她,“阿妡,你真美……”他的眸子映着烛光,里面有小火苗在跳动,又黑又亮,毫无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