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瞧不起她,她却是瞧得起自己的。
然而此刻,当她面对着魏珞亮晶晶的目光时,杨妡却莫名地感到心虚,掌心也沁出一层细汗,湿漉漉的。
她不动声色地往罗裙上擦了把,佯作浑不在意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魏珞牵过她的手,不出意外地察觉到她掌心的潮湿,眸光闪了闪,低声道:“他说话是宁夏口音,但有几个字却是瓦剌那边的腔调。而且,我以前就注意到,他的眼窝比寻常京都人要凹。”
因为凹,所以眼眸格外深邃,盯着人看的时候就显得特别专注。 前世,杨妡就常常迷醉在他认真而专注的目光里。
但眼窝凹的又不止薛梦梧一个,其实魏珞也有些深。
只是稍微琢磨,杨妡便明白,魏珞的猜测八成是对的。
薛梦梧自诩进京赶考,却从没参加过任何一场科举,因为士子报名时要把户籍家乡以及祖宗好几代并教授的先生都说个清楚明白,而且还得有两名举荐人。只要有一处纰漏,就会引人怀疑。
想必,他当年所说在玉屏山下买地建房也未必是真。
他一个外邦人敢在天子脚下买地,敢到官府备案吗?
杨妡老早就曾怀疑过,如今又得证实,一时心头五味杂陈,说不出到底是何种感受。
默默思量了许久,杨妡才敛住心思,仰起头问道:“你要报官吗?”
魏珞垂眸,同样默默地看着她。
她站在黑暗处,身后隔着不远就是喧闹非凡亮如白昼的灯市。而皎洁的月光掠过墙头,恰恰照在她额角处。她尚未及笄,额前梳着刘海,一双眼眸半遮半掩,面容却整个儿隐在暗影里,有些模糊,有些疏离,像是怎样也瞧不真切般。
魏珞蓦地浮起一种感觉,好似又看到了前世的杨妡。
淅淅沥沥的秋雨下,她一身素衣站在廊下,清清冷冷地不知看向何处,虽然只是隔着雨幕,她却遥远得像是隔着天际,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
不!他不想再过那种爱不得恨不得的日子,不想再被人怜悯被人嘲笑。
魏珞摇摇头,抬手重重按在胸口处,胸口钝痛得难受,像是用把生锈的旧刀划过般,缓慢然而持久地痛。
听到杨妡问话,魏珞猛然惊醒,展臂将她拢在怀里,紧紧地箍住,急切地道:“阿妡,你咬我一口,用力咬。”
杨妡诧异了下,笑道:“你是不是魔怔了?”
这笑容清甜柔美,犹如万千烟花同时炸开。
魏珞脑中骤然清明,晃晃悠悠漂浮不定的心终于落在实处,抬手将杨妡的头扣在自己胸前,低下头贴近她耳畔,叹息着道:“阿妡,你定然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
杨妡又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