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杨妡无语,又觉得眼眶热热的,深吸口气,定会神,柔声问道:“回来时你跟瑞王爷说什么了,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魏珞敷衍着,片刻坐直身子,将杨妡搂在怀里,“说西北的事儿。伯父说五年之内恐有旱情,怕瓦剌人借机入侵,我建议王爷早做打算,把防御工事修建好,然后军队那边不能懈怠,最好能增加兵力,炼制些趁手的武器……王爷认为我道听途说小题大做,就争辩了几句。”
杨妡多少有些理解。
去年李昌铭率军班师的时候扬言,瓦剌元气大伤,十年之内缓不过劲来。这才隔了一年,又要说瓦剌人有可能卷土重来,再度入侵,这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不愿意听也是正常。 再者,旱情也就是个相士的预测,钦天监还没有测算出来,更不会有人当回事了。
可杨妡知道,西北战事再起是真的。瓦剌军队长驱直入三天内攻破数座城池,烧杀掠抢,京都人心惶惶,生怕瓦剌人打到眼皮子底下。
虽然,最终万晋朝还是把瓦剌人逼退,可死伤的官兵及平民百姓却多达六七万人,其中便有魏珞。
杨妡沉吟片刻问道:“宁夏那边你有没有熟悉的将士,可以让他们先准备着,总比猝不及防强。再就催促钦天监多关注西北的天象,看看是否能测算出来。”
“只能如此了,”魏珞叹一声,“镇远关守备陈平是我父亲旧部,我的拳脚就是跟他学的……这就给他写封信。”
杨妡心中微动,魏珞叫嫡母为王氏,却称魏剑声为父亲,遂试探着问:“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魏珞沉吟片刻道:“长相跟三叔差不多,就是更健壮更魁梧些,脾气很暴躁,粗枝大叶的,但是对手下的士兵很好,也没有欺负过当地百姓,在军中声誉颇佳……我这性子大半随了他。”
倒是颇有自知之明。
杨妡莞尔,往西次间寻来笔墨纸砚,扯着袖口开始研墨。
这边的砚台跟墨锭都不算好,研起来费劲又不起墨,而且咯吱咯吱的,非常滞涩。杨妡忙乎半天不见墨好,却瞧见魏珞好整以暇的笑容,不由气恼,甩了袖子道:“你自己来,我不管你。”
魏珞笑着接过墨锭,哗啦哗啦没几下研好墨,提笔写了封不长不短的信。
杨妡瞧他的字,力道很足,可起笔运笔毫无规章可言,间架也有偏有倚,当真拿不上台面,遂笑:“难怪你不给我写信,是我怕笑话你的字不好?”
魏珞“嘿嘿”笑两声,“我自小好武,整天寻思着打打杀杀,没在写字上用心,这会知道字体重要,可习惯养成,再改就难了。”看着纸上墨迹已干,叠成四方块,用信筒封了盖上私印,另铺一张纸,将笔递给杨妡,“让我看看你写得如何?”
杨妡略思索,写了易安居士的两句词,“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写的是颜体字,劲秀工整流畅圆转,跟画册上纤巧柔媚的柳体字截然不同,可一看就知道是下过工夫练过。
魏珞先看字体而后才注意到内容,眸光顿时亮了亮,“阿妡,要不去试试枕席凉不凉?”
杨妡粉面含羞,“切”一声,“我这里还许多事,谁跟你胡闹?马上就腊月了,你有没有特别要送年节礼的人家?”
“没有”,魏珞毫不犹豫地说,“我这里没有要送的,你只考虑你那头就行……魏珺也不用多来往。”
杨妡识趣地没有多问,只笑盈盈地应声好,又道:“头一年过年想讨个好意头,上下都添置身新衣裳好不好?”
“这些事你做主就是,”魏珞忽然想起来什么,从西次间找来个巴掌大小匣子,“家里就这些银子,你先用着,等我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