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扣了扣玻璃门,吴博文视线从笔记本屏幕移开,见是她,亲切的招呼她进去,还把散乱了一桌的文件给收拢些,“你今天一天都去哪了,怎么也找不到你。还好,是节前最后一天上班,大家都没什么重要事。”
郁玲不自在的回了句:“我主要写报告去了。”
吴博文也没在意她写的是什么报告,见郁玲落座,他还起身倒了一杯水端过来。郁玲伸手去接,左手中指戴的那颗戒指在日光灯下更是光彩夺目。吴博文脸色一滞:“郁玲,你这是?”他难以置信的语气里,竟还带了点忧伤,“要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郁玲一天都躲在会议室里,是以吴博文还是第一个发现她戴了戒指的人。
她低头看看左手,承认:“我男友昨晚求婚了,但结婚还早着吧。”她抬起头时,吴博文坐回了他的位子,并未回她的话,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但这也不是郁玲进来的主要目的。她要辞职的话,也欠给吴博文一个当面交代。
她说:“吴总,我刚刚发了一封邮件,你看了吗?”
吴博文仍是那副失神的样子。郁玲再叫了两声:“吴总,吴总。”他才回过神来,歉意的笑了笑:“在想事情。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刚发了封邮件。”郁玲提示他看看邮箱。吴博文扫视一眼收件箱的提醒,点头,“是有,什么事情,重要么?”说话间,他已点开了邮箱。
“吴总,我想辞职。”
吴博文转头过来,飞快的问了声:“为什么?” 从郁玲的角度也可以看到邮件已点开,她指了指屏幕,“吴总,我辞职信里都写了。”
吴博文快速浏览了一遍正文,再打开了两个附件,他来不及细看,直接拉到了底。他还是不相信:“不,这些不是理由。”
他的焦急和疑惑全写在脸上,仿佛这是一件很受打击的事情。郁玲发现当她跳脱出来,能把一个人看得更真切。不可否认她以前和吴博文相处时,带了太多的偏见和情绪。
“辞职是我本来就想好的了。但这个周一我去见黄总时,他和我谈了另外一些事情。”
这才是重点。吴博文身子前倾,用心听:“什么事?”
“他揪出了我们一起去上海出差的一些问题。我住了超规格的酒店,还有您把我们私下吃的那顿饭的账单也给报销了。”
是不合规,但对于堂堂一个总经理来说,这算什么事。
“他和刘总,由此认定我们之间有超出一般同事之间的关系,否则难以解释您屡次提拔我的行为。”
原来如此,怪不得郁玲这几天老是躲他。“那不也应该来找我谈谈么?这件事情独独找你算什么?”
“黄总认为我做了这么多年人事工作,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
吴博文点头。黄维元也是挺看重郁玲的,他提拔郁玲,也是想借机拉拢他。
“他认为这是你单方面的骚扰,所以让我控诉你的职场骚扰行为,摆脱和你之间这种不清白的关系。”
郁玲本以为,她会第二次看见他脸上的不可置信或是震惊,就像他刚才看到她戴钻戒时那样的神色。吴博文倒只是稍有错愕,但也很快平静了。他回头再去看邮件,里面没有关于他职权骚扰的只言片语,倒是有一个做附件的ord文档,列举了多项公司和供应商、客户之间未尽法律权利或义务的事情。
他粗略浏览一遍,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哪家公司不存在这样或大或小的猫腻,不影响运营不影响格局,世方董事会也不能拿这些来质询他,更何况这里面也还牵扯了其他的高层。也不知该说郁玲是太认真还是过于死板。
但这也恰恰就是郁玲。这世上很少有人能始终如一,尤其是对自身寄予过高期望的名校毕业生,社会里几载沉浮,发现自己混得未必如意后,还能保持朴素纯良的赤子之心。她能进好的学校,能来世方,被委以重任,是因为她的认真,她今日要被迫辞职,亦也源于她的这一特性。
她就这么走了,他是真不甘心。
吴博文指指屏幕:“我没看到你的投诉,你为什么不写?还是没有发给我?”
郁玲摇头。“我没有写。怎么写?吴总,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我不能随意编造事实,诬蔑他人。”
鼠标点击邮箱右上方的关闭箭头,吴博文转过身来坐正,凝视郁玲片刻。郁玲被他看得发毛,被迫低下了头。良久才听到吴博文问她:“你有找到下一家吗?”
“还没有,我这刚提出离职,手续都还没开始办。”
“如果找到新东家了,记得联系我。我会为你写推荐信。”
“好的,谢谢吴总。”
“是我该谢你,没有在背后捅我一刀。”
吴博文的眼神越过郁玲,投向玻璃门外的世界。紧临他办公室的区域,是职能部门的办公区。九月三十日的傍晚,这里已是寥寥数人,连灯光熄得都比平时要早很多。一个高大的不速之客闯了进来,他环视四周,最后隔着玻璃门,目光停留在他和郁玲身上。
两人眼神短暂交汇,那人向吴博文微微点头,侧开身子站定,并未有离开的意思。吴博文认识他,是技术线的高级工程师,他以为他是来汇报工作的。可更奇异的直觉袭击了他,这人其实是来找郁玲的。
还未开始,便要曲终人散。想想也是遗憾。他把手伸过来:“这段时间我们之间的合作很愉快,令人印象深刻。好好过节,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
郁玲也伸出了手,握住他的手。平心而论,吴博文待她不薄,直到今天她才有所感悟。那不是某种故意为之的不怀好意,只是她在职场已久,那根弦绷得太紧了。手被用力的握紧三秒,再放松,她说:“祝吴总一帆风顺。”
吴博文回复:“那,就祝你幸福吧。”
事情了完一桩算一桩。郁玲出办公室才发现钟乐站在门侧:“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 “那你和你老板请到假了没有?”
“够抠门的,六号七号八号三天。”
郁玲心说三天不错了。老家离深圳不远,来往的高铁车次也多。一去一回占到一天,还剩两天时间在家,愿意谈什么也都谈得完了。
只是她从未和人商讨过婚事,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深圳是个移民城市,四面八方的年轻人来此打拼,都还未生根,同事朋友之间的人情淡薄,许多人不想折腾,不会大肆铺张的摆酒,结婚就是三部曲:领证、拍婚纱照,蜜月旅行。她想的也都简单得很,日历簿上选个不忙的日期,两人去民政局把结婚证给领了就成,余下的事情慢慢再说。
可她和钟乐怕是免不了要在家乡摆酒,这在父母眼里才是重头戏,可她最怵这个。那么多亲戚朋友,名字都唤不全,还得虚情假意的对着笑。还有伴娘,她到哪里去凑三五个伴娘,这会儿除了小倩这未来的弟媳,谁也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