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满十八了。
叶深压了下帽檐,一言不发,长腿阔步绕过女孩离开。
“哎……”陶鹿追在叶深后面,却见他没回包厢,径直往歌厅外走去,“你要去哪儿?”
音浪撞击着歌厅里拥挤的人潮,把每个人都撞得醉生梦死。陶鹿艰难地穿行其中,锲而不舍地死咬在叶深身后,顶着一脑门汗水钻出歌厅。
春夜飘着绵绵阴冷的雨丝,与滞闷燥热的歌厅里像是两个季节。
叶深在棒球帽之上,又拉起了卫衣兜帽,整个面容都隐入阴影中。
陶鹿却不怕冷,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笑道:“呼!走得可真快——你是要回家了吗?”
叶深往停车场走去,淡声道:“夜黑风高,小姑娘你也早点回家的好。”
陶鹿撑住膝盖喘气,闻言抬头盯着叶深的背影看了两秒,追上来笑道:“那就麻烦哥哥送我啦。。”
叶深停下脚步,蹙眉看了她一眼,轻讽道:“我脸上写了‘好人’两个字吗?”
“不不不,”陶鹿笑道:“叶哥哥你对自己有很深的误解啊。你脸上只写了一个字,那就是——帅!”她一挥手臂,仿佛在发表国旗下讲话,用力点头,又强调了一遍,“帅!”
叶深不为所动,边走边懒洋洋道:“让陆明烨送你。”
“那不行。”陶鹿背手小步快跑跟着他,必要时刻抹黑陆明烨毫不手软,“他对我有企图。”
叶深嗤笑一声。
“哥哥你不一样。”陶鹿还是笑眯眯的,“你帅帅的脸上还有一行大写标粗的黑体字,叫‘对我不感兴趣’。”她细白的手指点着自己鼻尖。
她点点头,觉得自己真是急中生智,厉害极了。
“所以,请哥哥你送我不是最安全的么?”陶鹿摊手,薄薄的眼睑简直要夹不住眼睛里那股得意劲。
叶深走到了自己车旁,摸着兜里的车钥匙,一侧身,正对上跟在他身后的陶鹿。
歌厅招牌闪着的妖艳红光洒在女孩笑脸上。女孩面上刻意成熟化的妆容,反而更衬出骨子里的青涩天真。
“哥哥要送我么?”她歪着头问。
在她背后,歌厅门口三三两两走过的社会青年,视线逡巡在她赤luo的大腿上。
叶深摸着车钥匙的手顿了顿,脚下拐个弯,穿过停车场往马路边走。
“叶哥哥你车没停在这里吗?”女孩又跟上来。
叶深没说话,手在衣兜里松开车钥匙,摸到另一样冷硬的物件——哦,是杀马特少女的打火机。
想起女孩刚点不着火的笨拙样子,他顺手摸出那打火机来。
“叶哥哥?”陶鹿见他在路边站定,就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看起来不得到答案就不会给他安宁。
叶深轻讽道:“我脸上写着会开车吗?”
哦,原来他不会开车啊。
陶鹿有点意外,又觉得这意外让眼前尚且陌生的男人生动起来。
她笑道:“那我们搭同一辆计程车回去呀。”又道:“我今年可以考驾照了,等我考到驾照载你呀。” 叶深不理会她,见有计程车闪着灯过来,招了招手。
陶鹿从他的态度判断,这人很可能自己上车、绝尘而去,于是在叶深刚打开后座车门的时候,就从他身后挤入,抢先坐进去。怕他生气,陶鹿先露出谄媚的笑脸来,“叶哥哥,我送你——坐里面,好给你等会儿先下车。”
叶深单臂架在车门上,人没动,问道:“你家地址?”
陶鹿立马报出小区名字来,“清荷园。”
叶深点点头,一扭头对司机道:“师傅,这地址您知道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长臂一伸关上车门。
陶鹿反应过来,“喂!”她从里面伸手去推车门。
叶深单手稳稳压住车门,另一只手透过开着的车窗伸到陶鹿面前来。
他的手生得也好看,手指修长清瘦,指尖有一点薄,像是能透光。
陶鹿一愣,这是要干嘛?
叶深在车外压低身子盯着她。
陶鹿对上他那双黑嗔嗔的眼睛,忽然觉得脸颊有点烫。
叶深皱眉,耐着性子提醒道:“烟。”手指不耐烦地勾了勾。
“哦哦……”陶鹿忙把顺来的烟交到他手上。
叶深接过那整盒烟,顺手把女孩刚抽出来夹在耳朵上的那根烟也掠过来。
他手指拂过来的刹那,陶鹿睫毛颤了颤。
她眨眨眼睛,趴在车窗上,心知离别已不可避免,只歪头绵绵笑道:“我帮哥哥点烟呀。”尾音拖得长而旖旎,像新学戏的女孩唱一支秾艳的昆曲。
叶深不接茬,食指骨节叩击在前车门上,示意司机可以走了。
缓缓起步的计程车内,陶鹿扒着车窗,回头望去。
只见男人高高瘦瘦立在街边,低头,正将那一支烟按回小巧精致的烟盒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