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鹿盘算着,等接到卢碧华电话,到大厅接人,才出电梯就见卢碧华抱着小老虎,指着大厅里陶鹿的人形立牌,叫小老虎叫“姐姐。”
“这是不是姐姐呀?”卢碧华握着儿子的小手,教他认人。
小老虎在她怀里窜来窜去,小孩子眼神活,一下子看见了陶鹿,伸手指着就叫:“姐姐!”
卢碧华猛地侧头看过来,脸上笑容盛放。
小老虎挣着要陶鹿抱。
卢碧华拍打着他,嗔怪道:“多大啦?自己走。”
“没事。”陶鹿笑着,把小老虎抱在怀里。小孩子的天真热情,融化了陶鹿天性里于亲情表达上的生疏不自在。她抱着小老虎,跟卢碧华闲聊着。
母女两个人说着亲切的话,却都尽量避免着目光接触。
陶鹿领着卢碧华到小饭堂坐下,点完菜,分着碗筷,估摸着这将近十分钟的寒暄算是面上过得去了,才道:“妈,您有什么事儿?你说就是,能帮我尽量帮。”虽然姥姥去世时,她对于“母亲”这个角色有了新的体悟,也理解了卢碧华这些年来的不容易,立意要对母亲更好些。可是感情这种东西,是处出来的。要帮忙做事也好,给钱也罢,陶鹿自问不会亏心;可是在母女相处上,她其实真的很想逃。
卢碧华显得有些局促,拎起茶壶,用热水烫着干净的茶杯,顿了顿,看着陶鹿,担心地问道:“你最近还好么?”
“我?挺好的啊。”
“叶深那事儿……”
陶鹿一天下来,已经听够了身边人对叶深的不信任,这会儿口气难免有些冲,“什么事儿?都是假的。你关心这些干什么?”
卢碧华噤声,默默倒茶,半响小声道:“妈妈只是怕你吃亏……”
“我有什么吃亏的?”陶鹿没好气,见小老虎不安地盯着自己,晃了晃他,道:“看小老虎还不够你忙的?管什么八卦新闻呢。”
卢碧华又不说话了。
陶鹿反倒又觉得愧疚。也许是随着她年纪长大了,也许是她在事业上的成功,时至今日,她和父母的互动,就像是儿时父母与她的互动翻转过来。小时候,陶振华与卢碧华在外面都是好脾气好素质的人,只有回到家里面对她这个女儿的时候,撕掉了面具,露出狰狞不堪的面目。现在好像反过来了,她对外人虽然不热情,但也不算坏脾气。可是只要一对上父母,陶鹿就不受控制地暴躁起来。
她吸了口气,内疚而又暴躁,简短道:“吃饭吧。”
一顿沉默的饭吃到一半,卢碧华小心翼翼又提起来,“其实你爸也是担心你,打电话叫我来看看你。”看陶鹿皱眉,忙又道:“还有你明烨哥哥,上次我回清荷园遇见他,他也担心你……”
陶鹿压着脾气,冷声道:“这事儿你们就别管了。”
卢碧华于是不敢再提这事儿,从别的事情上规劝,“我最近看那记者报道,说你在日本拍广告,说翘就翘了,人家都说你耍大牌……”
陶鹿皱眉喝茶。
卢碧华说的就是最近,她因为叶深的丑闻,担心不已提前回国,翘了一天广告拍摄的事情。连这种事情都能上新闻,陶鹿也是服气。她冷声道:“赔偿金都付了。”
“那也不行,这影响不好……”
陶鹿耐着性子,“特殊情况,又不是次次都这样。”
“什么特殊情况?”卢碧华一句话问出来,才觉出把从前刻薄的口气带出来了,顿了顿,放柔了语气,“什么特殊情况啊?”
这段饭吃得堵胃,好不容易把人送走,陶鹿看着坐在车上向自己挥手的小老虎,分不清心里翻搅的是愧疚是烦躁还是留恋。
她不清楚书上写的“亲情”是不是这种感觉。
但是她的是。
大约此生都是了。 晚上坐上叶深的车,陶鹿长叹一声。
叶深镇定自若开车,无视后面七八两跟车的记者,侧头看她一眼,笑道:“累坏了?”
陶鹿搭上他把着方向盘的手背,手指绵软,望着他,目光依恋,轻叹道:“感觉有一年没见你了。”
叶深轻笑。
陶鹿又道:“会好的。”
“嗯?”
“舆论。”
“我不在意舆论。”叶深轻声道,在红灯前停下来,抚着女孩微蹙的眉心,“我只在意你累不累。”
“不担心我把事情搞砸么?”陶鹿歪头看着他笑,“真就放心我自己去跟乔薇妮谈?万一谈崩了,你可就背着骂名一辈子。”
叶深又是轻笑。
陶鹿认真起来,直起身子,盯着他道:“真这么放心我去谈?”
“你想去谈么?”
陶鹿点头。
“你不想我再跟乔薇妮见面?”
陶鹿又点头。
叶深抚开她眉心的褶皱,轻笑道:“你开心就好。”
“万一砸了呢?”
“那就砸了。”叶深发动车子,下颌绷紧透出力量,“骂名背了十年,再背十年又何妨?”
“那不行。”陶鹿斜了他一眼,笑道:“你现在是我的人。我可不会让自己人蒙受不白之冤。”
半天时间,恶性舆论再度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