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还是往好听内敛里说了,盛卿卿亲眼见过孟珩犯病时的样子,又见过其余人对他怕得像是恶鬼一般的场景,见到近来好脾气的孟珩,简直像是海市蜃楼似的幻境。
——也就是盛卿卿淡然处之,换了别人恐怕能被这个孟珩吓得尿裤子。
孟珩将拇指扣进虎口,用其余手指紧紧圈住,面上一丝不漏,“待人温和不好?”
“并不是不好。”盛卿卿想了一会儿才道,“但看珩哥哥自己喜欢什么样了。”
孟珩在门口停住步子,他哑声道,“现在这样就好。”
他打定主意不伤害盛卿卿,那就最好连碰都别碰到她。
盛卿卿点头信了他,她将孟珩送到门外才停步,含笑同他告别,“那就好。一段时间不见,我有些担心珩哥哥的身体,若你能过得顺心愉快,其实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
孟珩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但若要过得舒心,他自然也有别的法子。
比如,在起底魏家的时候,先把不痛不痒的魏二收拾了。
魏二公子从孟府气冲冲离开时根本没想着带上魏仲元,他对不识好歹的盛卿卿气得牙痒痒,又不敢在孟府门口对她做什么,一肚子的怨气总要找个地方发泄,便径直去了崇云楼里借酒浇愁。
身为汴京城里也鼎鼎大名的纨绔,魏二在京城各处自然有不止一个老相好,他随意叫了两个伶人过来陪酒唱小曲儿,借酒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同她们骂骂咧咧了一番。 两个姑娘娇笑着给魏二添酒,自然知道规矩,嘴巴甜得跟抹了蜜一样,哄得魏二很快就飘飘欲仙起来。
孙晋得了孟珩的命令,轻而易举找到魏二的踪迹,在门外听了片刻他不着天地的唾骂,渐渐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什么叫“小兵就是该在打仗时拿性命去堵城门的,死了也就死了,贱命一条”,什么又叫“谁叫他们出生就是那般,生来就是要给我这种人拼命的”,这是仗着自己出生在汴京就硬生生把自己当成了皇帝啊?
一旁引着孙晋前来的崇云楼管事听得嘴角一抽一抽。
她能在崇云楼里以女子之身当上管事、站稳脚跟,当然有自己的眼力见,看得出孙晋是武将出身。
哪位武将听了这番话能不气得七窍生烟?
更何况,要知道崇云楼里这人来人往,可不都是魏二这样的草包!
孙晋没推门进去打断魏二的自吹自擂,他道,“秦征稍后同王御史等人来此喝酒,你知道该将他们安排在何处。”
崇云楼管事点了头,“孙参将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孙晋侧头听了屋里动静,又道,“别让他这么快醉了,找个会说话的进去稳住他。”
真醉倒了,就什么厥词都放不出来了。
崇云楼管事又应了是,将面色沉凝的孙晋送走后才擦了把汗,叫来个惯会说话、嘴灵巧得能颠倒黑白的姑娘又送进了魏二那边。
等秦征带着一帮子御史台的人来崇云楼喝酒时,他竖起耳朵听了一路两旁的动静,果然才走到半路就听见了魏二大大咧咧的嗓门。
“——江陵城?一万多人几乎死光,连一天城也没守住,大庆简直白养了他们这群兵!”
尽管早知道这个魏二说话不过脑子,秦征也还是被这高谈阔论的架势给惊住了。
魏梁这么个谨慎的老狐狸,怎么儿子一个个的都这般拿不出手?
走在秦征身旁的王御史皱起眉往魏二的门看了一眼,“虽是酒后,这说话也太过没有分寸了。”
秦征恐怕是如今最清楚孟珩心中将盛卿卿宝贝成什么样的人,他在心中已给魏二盖好了棺材扳,面上摆出了十分不快的表情,“今日不是江陵城被东蜀军所破的日子吗?”
就他们说这几句话的功夫,魏二的声音也没停下来过。
“要是我说,他们死了才叫一个光彩,还能如今叫人缅怀吊唁,要是不死,一个个的草包败兵可没现在人人嘴里这么风光!”
另一名御史家中却正好有亲人是在江陵的,忍不住上前就把门给推开了,“何人大放厥词?”
魏二醉得七七八八,见到门被人打开,也只是虚了虚眼,就接着道,“怎么,他们酒囊饭袋不堪一击,还不准人说?要不是他们一无是处,东蜀军哪里能拿下江陵城?”
秦征听他说得笃定,心中不由得一动,“你这话恐怕是从别人嘴里听说,便拿来直接胡说八道的吧?”
魏二一瞪眼睛,拍着桌子大喊起来,“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姓魏!我爹是魏梁!我爹说过江陵城破就是因为守城军孱弱、疏于训练、不堪一击,这还能有假?”
“你爹姓薛也没用!”那推门的御史冷笑起来,“我倒要一本折子参上去问问魏大人,他是不是对江陵忠烈说过这令人不齿之词!”
第42章
魏二一片浆糊的脑子终于有些回魂了,但在他能仔细思考起眼前是个什么情形之前,他率先听见身边的伶人掩嘴轻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相当短促,可魏二离得近,到底是听见了。
他迷迷瞪瞪地转头看过去,见到坐在桌边的三个年轻姑娘都在看他,脸上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像是对他的嘲讽,顿时胸中涌起一股不服输的念头来。
刚刚还拍着胸口吹捧自己,被个不认识的人随口指责了两句,怎么就能怂了! 在盛卿卿面前刚刚怂过一次的魏二愤恨地咬了牙。
——刚才那是孟府门口不好发作,又正好有官兵路过,现在可不同了。
想到这里,魏二站了起来,浑浑噩噩的头脑不及思考便放任嘴巴闯了祸,“我一句假话也没说过,你找我爹也没用!”
御史被他气得倒仰,“好!我明日就当面去问魏大人!”
他说罢,转头同秦征告罪一声转身就走,竟是连酒也不打算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