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卿往四面看了看:“你一个人?”
元赐娴点点头:“千真万确的一个人。这回连小黑也不愿意跟着我了。”说罢拿手背压压眼角, 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
他闻言偏头问曹暗:“惊动老夫人了吗?”
“应当没有。”
元赐娴见他瞻前顾后的,赶紧插话道:“都说高处不胜寒, 这墙头实在太冷了, 你考虑归考虑,能不能先让我下去暖和暖和?”
“……”陆时卿抬头看了眼她萧瑟的侧影, 叹口气, 朝她伸了只手示意道, “下来。”
元赐娴小心翼翼把另一条腿也跨了过来,动作间突然记起许如清口中事半功倍的方法。亲一口太便宜陆时卿了,投怀送抱一下却倒是未尝不可。毕竟她不想落地以后再被他撵出府门。
她主意已定, 非常巧妙地一个失足,“哎哟”一声,连人带包袱栽了下来。
底下的俩人魂都险些给她吓丢,齐齐上前一步伸手去接, 但到底是陆时卿在前,元赐娴便稳稳栽进了他怀里。
他臂弯一沉接着了人,却先眉头一皱,当即抱着她转身回头,看了眼曹暗情急之下丢掉的火把,质问道:“你刚才想做什么?”
急得火把都丢了,他想抢着做什么?
曹暗僵手僵手地默默捡起火把,不敢抬头看俩人,垂着脑袋道:“小人一时手滑,请郎君赎罪。”
陆时卿沉了声冷冷道:“去东跨院安排个住处,动静小点。”
元赐娴心中一喜,面上却装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一个劲地拍着胸脯。
见曹暗忙不迭走了,陆时卿才低头看她。
这丫头跟他玩阳谋呢。知道他没法不接,就这样踢天弄井的。
瞧他落下的目光微微发寒,元赐娴有点心虚,有心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只道呻吟不能停,赶紧伸臂缠抱住他的脖颈,咕哝道:“那个,我腿软走不动了,你抱我去……”
陆时卿的眼神一下就变了味道,从一柄锋锐的刀子直接化成了沸得滚烫的铁水,他撇开眼冷静了一下,抱着她往东跨院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时候抱她。手感是熟悉的,但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尤其她那双潋滟逼人的眼就这样直勾勾盯着他下颌,好像随意都准备凑上来咬他一口,着实叫他心头野马乱撞。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只是迈着沉稳的步伐,不动声色地把头偏到了一个能将他这皮囊之美展露淋漓的角度,然后淡淡道:“不先与你阿兄打个招呼?他再来一鞭子,我可就真不能匡扶天下了。”
元赐娴心道她当然是早便与阿兄留好了字条的,却不好跟陆时卿讲,就假意生气道:“我不想理他。”
陆时卿便也没再坚持。毕竟这一出是正中他下怀的。
他没能以徐善的身份劝和,后来去请教了师母,问此事何解。许如清忙于收拾行装,准备去洛阳,只留了六个字给他:登门致歉可破。
他想想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便算计好了,明日十五,恰逢望朝,到时能在宫里见到元钰,从他入手,顺理成章走一趟元府不失为良策。
现在倒好,省了他一桩事。
他暗自出神,手上力道便松了一点,元赐娴只觉自己小半个身子都悬在外边了,连忙扯住他道:“你抱紧点啊,我都要摔下去了!”
陆时卿醒了神,皱眉冷冷道:“这么麻烦就自己走。”话没说完却已收紧了双臂,将她整个人往里一卷。
这下太紧了,他的玉佩都硌着她腰窝了。
但元赐娴不敢再出声嫌他,就悄悄伸出手,想把那玉佩拽起来挪个地方,不料这一拽,仿佛启动了什么机关,竟是“唰”地一下扯散了他整根腰带。
元赐娴大惊失色。 陆时卿浑身一僵停了步,垂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和他松散了的衣袍。
“我……”她瞠目抬头,这才发现自己误将他腰带上的玉钩当成玉佩了,“不是故意的……”说完慌忙抬手,想给他扣回去。
不料这解衣容易穿衣难,她两只手抖巴抖巴,愣是没能扣成功。
陆时卿只知自己现在腾不出手,莫大的震惊之下也忘记了,其实他完全可以放她下来的。而等到他脑子足够利索,一切都已为时太晚。
只听远处,谁倒吸了一口气凉气,惊声道:“我的儿啊……!”
元赐娴动作一顿,浑身都崩住了。
陆时卿也是一僵,缓缓抬起头,看到了站在对头廊下的宣氏。
从宣氏的角度,只瞧得见一个不辨面容的瘦弱男子躺在儿子的臂弯里,仰着脑袋费力地捣鼓他松散的腰带。
没错,元赐娴当然是穿了男装出门的。
这下误会大了。
宣氏是被先前的动静吵醒,特意起夜察看的,见状险些一口气没缓上来,愣了半晌,疾步上前来。
元赐娴脸都热了,拼命把脑袋往陆时卿腰间埋,拒绝被未来婆婆看到。
宣氏到了俩人近前,气得话都讲不利索:“好呀你,你这是做得什么!阿娘这些年为了你的婚事可说是操碎了心,给你物色这家的小娘子,张罗那家的小娘子……你现在竟是告诉阿娘,你竟然……你……!陆家就你一个儿郎,你可对得起你死去的阿爹?”
她这是误会他有龙阳之癖了。
陆时卿有苦难言,只好一把抽了元赐娴的发髻,等她一头乌发披散下来,道:“不是,阿娘,你误会了。”
宣氏一愣。哦,瞧这黑瀑般的长发,好像是个小娘子。
她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但很快又觉得不对劲了:“好呀你,你这是做得什么!你与这不明不白的小娘子行那苟且之事,可对得起澜沧县主?”
陆时卿、元赐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