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2 / 2)

毕竟他从前的确是寄情山水,热衷出游之人,如今在这波诡云谲的长安,为掩藏身份,想来极少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出来,会希望有个人一道走走看看也实属正常。而他今天又刚好帮了她一个大忙,她若连问都不问一句,显然说不过去。

只是她原本也就客气客气,心道徐善多半识相,不会跟已有未婚夫的女子单独出游,怎料他竟然应了好。这下,哪怕知道不合适,她也没法拒绝了。

陆时卿之所以应下这个“好”,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元赐娴跟郑濯会面是为政事,她肯定不会觉得这样算对不起他,但跟“徐善”出游就不一样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他相信她还是有点良心的,刚才被她气得不轻又没处宣泄,现在叫她内疚内疚,过后可能会得到些惊喜对待。

就算他给自己挣点补偿吧。

早春二月,草色尚浅,山中桃花也未全然开盛,多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反倒路边说不上名的野花团簇而生,将草野衬得一片鲜亮。

元赐娴边走边瞧,出于一丝莫名的不自在,也没好意思蹲下来细看。

陆时卿见她眼中几分艳羡之意,却竟生出给她摘花的冲动,等他记起自己现在是徐善,一簇花都已到了手中。

他总不好将这种行为解释成是自己爱花,然后将这一簇红艳艳的玩意儿一路拿在手中把玩吧,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递给了她。

元赐娴见状一愣,忙道:“多谢先生。”然后大约是觉得这情状有点暧昧过头,便飞快接过了花,继而加紧脚步,走快了点,跟他隔开了些微距离。

亏得是如此,她才没注意那只熟悉的手。

陆时卿见她与自己保持距离,略有几分欣慰,却又不免想到,倘使元赐娴不是心中有鬼,为何如此? 等他慢慢跟上来,元赐娴没话找话似的试探道:“冒昧请问先生,去年漉水一行过后,许三娘去了哪里?今日本该是她与您一道出游才对……”

当时由于许三娘的出现,元赐娴打定了主意要跟徐善保持距离,可过后却又未见她留在长安。她一直很奇怪,许三娘好不容易找到了昔日故人,怎么说走就走了,难不成是俩人闹掰了?

陆时卿只好找了个说得通的借口,扯谎道:“长安朝局不稳,她留在这里是徒增危险。”

言下之意,就是他为了她的安危着想,遣她离开了。

元赐娴“哦”了一声,想想也对,一面不免感慨俩人情谊深厚,心中正思忖该如何早点结束这趟不合适的出游,不料徐善也恰有此意,先一步道:“时候不早,县主该回府用午膳了。您的马车停在何处,徐某送您到那里。”

原本他当然最好像郑濯一样跟元赐娴分开走,但眼见她身边没有婢女,又不放心,便问了这一句。

元赐娴摆手道:“我的马车停得远,但婢女就在山下候着,不必先生来去费时。”

“如此,徐某送您到山口。”

她也就没再忸怩推辞,到了山口与拣枝回合,便和他远远别过了。陆时卿为免惹人眼,并未立即跟着出山,在附近逗留了好半晌方才离去。

他今天为尽早赶来骑了马,出山后上了马便朝长安城回,不料没走多久却远远瞧见一辆马车朝这向驶来。

马车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驾车之人他认得,正是元赐娴那名婢女,拾翠。

他奇怪她这个时候怎会出现在这里,飞快策马上前。

拾翠也注意到了他,驾车过来,问道:“徐先生,您这是?”

陆时卿见她一副显然尚未接到元赐娴的样子,皱了皱眉道:“我与县主刚别过不久。你不在原地等她,来这里做什么?”

拾翠一愣:“是县主托人报信给我,叫我来山口接她的。”

陆时卿回忆了下方才远远瞧见的,元赐娴和拣枝离去的方向,直觉不对,摇头肯定道:“没有这回事。”

拾翠也像明白了什么,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却是还不及开口再问,就见徐善抬手扬了一鞭,飞驰而出。

荒僻的山道,一刹草伏尘扬。

第68章 068

山口距离元家马车所在的树林大约是一炷香的脚程,而陆时卿起先就在这里徘徊了一晌, 因此早在他遇见拾翠之前, 元赐娴和拣枝就已回到了落脚地。

俩人看林中空空荡荡, 不见马车, 在确信会合地点无误, 而拾翠也绝不可能无故擅离职守后, 对了个眼色。

元赐娴无声看了眼林子口的方向, 示意先撤。拣枝略一点头,将腰间的短柄障刀取下,握在手中, 警惕护她出林。

俩人一路快步走出, 到了林外车来车往的官道,元赐娴皱了皱眉头,停下来回望一眼密林的方向。

她的两名婢女行事素来靠谱, 拾翠无故失踪,她下意识觉得有埋伏,所以慌忙从危险地带撤离, 但现在看来, 怎么好像是她想错了?

就像杀人得趁月黑风高, 做坏事当然也该选择密林,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在官道上追追打打吧?何况今日是花朝节,来往于城外官道的车马络绎不绝,光是这片刻功夫,她就已瞧见两批人过去。这个地方, 已经可以说非常安全。

拣枝也是如此想法,奇怪道:“小娘子,是不是咱们多虑了?若真有人想对您不利,方才在林中便可动手,眼下四面车马往来,再不远又有个驿站,哪还有机会?”

她眨了眨眼,也怕是自己杯弓蛇影了,吩咐道:“这样,我先去前头驿站落脚,你再回林子里看看,别是拾翠当真一时有事走开了。”

拣枝应声好,正要抬脚,却听一阵车轱辘声自林中由远及近。正是拾翠驾车过来了。

元赐娴松口气,待车驶到跟前,正要嗔她今日怎这般不牢靠,却见她神情紧张,面露焦色,似有不对,不由笑容一凝。

拾翠一扯缰绳下来,问道:“小娘子,您方才瞧见徐先生了吗?” 元赐娴皱皱眉:“我与他在山口别过就没再见,怎么了?你这是去了哪里?”

拾翠又确认道:“那您刚才可曾托人交给婢子一张字条?”

她更疑惑,一头雾水地摇摇头:“怎么回事?”

拾翠急声解释:“婢子等在林中时得了一张字条,看上边是您字迹不错,说您走累了,叫婢子前往山口接您。但婢子驾车去到那里却只看见徐先生,与他说明情况后,他道没有这回事,然后紧张地掉转了马头,看样子是来找您了。”

元赐娴脑海中一刹电光石火般闪过个念头,心砰砰砰地跳起来。拾翠驾的是车,自然追不上马,那么照徐善的速度,早该到了这附近,没道理与她失之交臂。

她道:“难道是有人声东击西,以我遇险的假象误导他,然后在前路给他设了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