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素素在香案之前直接栽倒, 王公公立即殷勤地过来搀扶她:“长仪郡主, 你这是怎么了?身子哪里不舒服吗?”
脸色发白的叶素素, 脑子有些懵懵的,反应慢了半拍地摇了摇头, 道:“我没事, 可能是昨夜没休息好,刚刚晕了晕,已经不碍事了。”
她借着王公公和乐竹的搀扶站了起来, 继续说了句“谢主隆恩”后,把圣旨接到手里, 亲自给王公公塞了一个大荷包,勉强地挤出笑容问道:“王公公, 您可知道皇上速速宣我进宫, 究竟是所为何事?”
一般圣旨下来,接旨的人偶尔会问问过来宣旨的公公寒暄两句。宣旨的公公自然心里有杆秤,有些话究竟是该说还是不该说,人情究竟是该送还是不该送,他们都是有分寸的。王公公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內侍, 以前对长仪郡主叶素素自然是殷勤地没话说, 如果叶素素问起往往会透露一两句。
不过今日以却有些意外, 叶素素问出这话时,王公公脸上笑意满满,一边把打赏的荷包塞进袖子里一边道:“郡主,这咱家就不知道了。不过, 皇上下旨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容的,郡主莫要担心。咱家临出发前,皇上还特意把咱家叫到了跟前,叮嘱咱家到了骊山院就立即启程把郡主带回宫里去。郡主,这时候也不早了,您收拾收拾……这就随咱家出发?我们轻装简行、快马加鞭,夜路也不停了,争取早些遵守了圣旨进宫……”
王公公跟长仪郡主这边说完,急忙吩咐乐竹几个伺候在叶素素身边的人,道:“你们几个快快替郡主殿下收拾行李,等下郡主殿下就启程回宫呢,皇上还在宫里等着呢,只需带路上用的就行,其余箱笼随后慢慢运回京城就好……”
轻车熟路,倒是比她身边服侍的人更像是服侍她的人。
叶素素没心情和王公公寒暄,借口身体不适,先回去收拾东西,和王公公告辞了。
王公公殷勤地把她送到了正院门口,脸上笑得横肉都堆成了褶皱,堆了满满一脸。
叶素素看也没看,急急地出了正堂,拎着宫装裙摆就朝她的院子跑。越跑越快,心也越跳越快,眼眶的强忍着的眼泪也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她跑进院子里,急急地推开了屋门,进了屋里。屋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刚刚聂铎站过的角落也是空空如也。叶素素急了,又不死心地朝着内室去找。内室里一切如旧,什么东西都没有变样,唯独聂铎根本就不在。
叶素素的泪如决堤,抱着膝头蹲在地上,头埋在膝头,瞬间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裳。她不敢哭出声,怕惊动王公公那边跟过来的人,只得咬着嘴唇,强忍着哭声。
铎哥哥走了……铎哥哥一声不响地就走了。
她连声道别还没有来得及和他说,他就走了!就像四年前一样,他也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叶素素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挖掉了一块,哗啦啦地淌血,疼死了,可是却又没有药能治愈她心头的伤口。
铎哥哥……铎哥哥……
“素素,你怎么了?地下凉,快起来!”
叶素素觉得有人把她抱了起来,两只有力的手臂正横在她的身上。叶素素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终于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聂铎,顿时哭的更凶了,直接搂着他的脖子扑进他的怀里,不管不顾地把眼泪鼻涕往他的身上蹭。
聂铎被叶素素毫无章法地乱蹭一通,弄得苦不堪言,手忙脚乱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先抱稳她让她哭个够。
叶素素只哭了一小会儿,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拿了帕子捂着脸,退出了聂铎的怀里。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聂铎,却闷着声音道:“铎哥哥,皇上的圣旨是要我速速回宫。”
“我已经知道了,刚刚宣旨时,我就在前面。”聂铎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并没有什么异常。
叶素素隔着帕子偷偷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恍然大悟,刚刚聂铎不在她的屋子里,不是因为聂铎不告而别了,而是他跟着她去了前面一起听了圣旨。
想到刚刚聂铎就在前面听圣旨,随时可能被王公公那些宫里的內侍们发现,叶素素顿时心就又提到了嗓子眼,胆战心惊,担心不已。
这也让她更加地下定了决心。
她用帕子擦干脸上的眼泪,沙哑着嗓子道:“铎哥哥,你回西南吧。”
聂铎一愣,浑身僵住。
叶素素不敢抬头,只低了头,留给聂铎一个黝黑的发顶。
她咬着嘴唇小声道:“铎哥哥,我知道,如果不是在溪山别院遇到我,你已经早就平安地回到了西南。可是,如今……如今,我要跟着王公公回宫,还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你若是再留在这里实在危险。王公公他们都是宫里出来的,各个老奸巨猾,比莲池苑伺候的小內侍们不知道要精明多少倍,我怕他们会发觉你们的行踪,到时候真让皇上知道了,你们的处境就实在太危险了。”
聂铎站着原地,刚要开口,想说“不碍事的”,叶素素已经咬了咬牙,打断了他的话,态度强硬,说道:“铎哥哥,你走吧,回西南去吧!我这就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城进宫。”
京城距离骊山院还有几日的路程,就算是王公公昼夜不停、快马加鞭,叶素素还是要带一些路上的必备品。 她说完话,索性也不去理会聂铎,开始亲手收拾东西。
她一向是养尊处优的,哪里干过这样的事情?手忙脚乱,弄得更加是一团糟,跟着她身侧的乐竹和香竹想要上前帮忙,却都迟疑地带走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进退。
聂铎在屋子里站了片刻,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然后吩咐乐竹和香竹:“去帮你们家郡主。”
叶素素背对着聂铎,听到他的声音,手上顿时一僵,强忍着没有回头。
聂铎的声音却已经在她背后响起:“嗯,我现在就离开。你回京城,路上小心。”
他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叶素素的屋子。他走路一向悄无声息,叶素素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却知道他已经走了。
她手里拎着东西,背对着门,整个人僵在原地,难过的甚至连哭都忘记哭了。
她跟自己说,聂铎就这么离开,平平安安地离开,这是好事,她不应该难过的。几次重复之后,她竟然真的变得麻木了,浑浑噩噩,竟然真的有些头痛了。
乐竹和香竹见叶素素身子不由地打晃,立即上前扶住她,安抚她说:“郡主,您不要伤心,快坐下来休息休息。”
叶素素扶着乐竹的手,坐到罗汉床上,示意其余的人继续收拾。她垂了眼,之后抬起头挤出了一个笑容,道:“乐竹,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快点收拾收拾,只带路上必需用的就行,免得王公公那边等急了。”
香竹带着人整理箱笼,乐竹这边给叶素素重新净面洗脸梳妆换衣,见她脸色有些不好,乐竹还给叶素素擦了一点薄粉。叶素素天生丽质,平日里只抹一些香露,这些脂粉倒是不常用。不过,乐竹帮叶素素点了薄粉之后,她的脸色看起来还不错,也看不出来刚刚哭过了。
叶素素很满意乐竹的手艺,笑盈盈地和她说:“你和香竹自己去挑两瓶香露用,给其余的小丫头赏几颗银锞子。”
长仪郡主一向大方,乐竹她们几个也没有推脱,都高兴地受了赏,个个喜笑眉开。忽然,有个小丫鬟跑了院子,并没有直接去给叶素素行礼,而是偷偷地把乐竹叫了出去,踮着脚趴着耳朵跟乐竹说了一会儿话。
乐竹也是一愣,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脸上隐隐带了怒气。不过,她也知道,这件事她一个婢女是做不得主的,咬了咬牙,只得进了屋去禀报给叶素素。
叶素素为人一向和气,待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婢女也好,所以乐竹明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但也没有推诿给别人,大着胆子走到了叶素素身边。
“郡主,刚刚王公公那边派人来说,在西厢抓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婆子,王公公怀疑是有人图谋不轨、窥探圣意,就先把人拿了下来。用了刑之后才知道,是叶家大堂姑娘身边伺候的奶嬷嬷,说是发现西厢有外男出入怕影响了叶家姑娘的名声,所以才去打探的。”
叶素素此刻正好口渴,端了一杯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顿时气得把茶碗摔了个稀烂。
“叶蓁蓁,好大的胆子!”叶素素怒极,尖声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