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舟在另一块碎片里看到自己落荒而逃的背影,耳边响起托卡马克之父在上个时代的至理名言,当整个社会都需要的时候,聚变就会实现。有很长一段时间,于舟以为这是一句乐观的鼓励,直到他把用辐射扭转ABO第三性征分化的可能性告诉谢秋忆,谢秋忆也说了类似的一句,当整个社会都需要的时候,肯定会有人推进这方面的研究。
但谢秋忆还说:“不过,社会目前需要的是抑制剂和遮蔽贴。”
于舟大抵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幻灭,院子外的世界并非他想象的那么自由和平等,对需求的定义把握在少数人手里。那些调控石油和天然气价格的商人政客才不管什么能源危机,他们的子女就是于舟在北联邦时的同学,DreamWeb的资金大抵来自小圈子的舞会和饭局。
这些人是不会让社会需要核聚变的,无限能源最好是永远存在于科幻小说里的神话,作为谢秋忆的儿子,于舟理应和他们是利益共同体。可他又看到了那只猫咪,蓝眼睛、长白毛的猫咪,透过镜子盯着自己的同时,前爪不安分地将水杯推落在地,杯子滚落到进口的罐头和陶瓷碗边。
小舟,于舟叫了一声,那只猫咪就变成了短毛,缩在垃圾堆里,脏兮兮,尾端被车轧过的血渍扎眼。
那也是一只小舟,小舟,于舟又叫了一声。猫咪便朝他走过来,幻化成人形坐在一艘小木船上,在夜晚的河面上摇晃。画外音传来一声笑,是那个划桨的人,坐在船上于舟疑惑地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他说:“小舟王子坐小舟。”
“明明是长发公主。”镜子外的于舟和镜子里的一起唱反调。他也笑,想再好好看看那一晚的陈羽千,他的身影逐渐模糊,连人带船消失在恢复平滑表面的镜子里。就这么消失吧,于舟看着那面映射不出任何东西的镜子,闭上眼这般自私地祈祷着。他怎么可能恨谢秋忆呢,他只是恨自己罢了。他庸人自扰,无法在道德良心和出身之间寻找到平衡,他拒绝不了陈羽千的声音,“好好好,现在可以往前看了,长发公主。”
他又回到了病房里,双膝跪坐在床上,头顶覆着陈羽千的掌心,像在教堂里忏悔和接受洗礼。陈羽千刚才和自己说什么来着,哦,他说:“如果我都把你看透了,我还出现在这里,这还不够证明我爱你吗?”
爱,陈羽千居然和他说爱。
他本能反应是不相信,毕竟他自己都不喜欢自己。
可陈羽千又有什么理由欺骗他呢,肯定不是为了权力,更不可能为了金钱,难道是为了性?他们昨晚确实上过床,他还学电影里的俄国人叫陈羽千“блядь”。陈羽千埋在沙发里的脸当场就红了,他是在享受吗?于舟不确定,因为一旦换位思考,他觉得这个词的侮辱性还是大过于情·趣,他的自尊心不会允许他继续默默忍耐,而是翻脸和陈羽千打一架,吵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