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之所以挑这地方,一是看重它位置机要,有官路平稳,四通八达,开阔便利;二是没准能还在路上收获些迎头撞上来、刚正不阿、因触怒董卓而不得不逃亡的高人名士;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了截断积年盘踞于司隶一带的黄巾残党,也是继张角的主力军覆灭后,残存的当中最强劲的一股(就连历史上的董卓都难以奈何得他们)——白波军的潜在行军路线,省得被这帮贼寇来个背后一刀,趁火打劫一把。
学舍都修好了,就缺个德高望重的老师做校长,最好是能带动一批高质量的生源的那种。
燕清不敢瞄准卢植那种赤胆忠肝的火爆脾气,也自认请不动这傲骨铮铮、一心以血荐大汉的老忠臣;蔡邕还没被董卓强行征辟,正在吴地依附泰山羊氏,他倒是已派人去请了,可蔡邕显然还因过去的党锢祸事心有余悸,哪怕屡加劝说,也仍是犹豫不决,怕是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华歆还好端端地做着官,又是个见势不妙懂得不去硬抗而是开溜的灵活性子,他已吩咐底下人留意了;管宁清高而德望重,只可远观;最后剩个醉心做学问,谦逊自守,亦善于教化育人,历史上却不得善终——老年丧子,还被袁绍逼迫从军,活活病死在路上的郑玄。
燕清知道,郑玄正在徐州避祸,一边教授学生,一边做自己的学问,还一边种田补贴家用。
对多次拒官不仕,视官名利禄于无物的学者,他从未想过要动蛮力征辟,也不打算逼对方做官——那才是大材小用,只请他来讲学,承诺为他出版著作、交流算学心得等等。
可等踌躇满志的燕清派人去寻他时,才知道蝴蝶效应已刮到了徐州:因不久前黄巾贼逃窜到徐州境内,打得陶谦焦头烂额,也截断了买粮的路,让郑玄不得不中止讲学,遣散学生,举家搬迁到新的避祸地去了。
燕清厚着脸皮隐约猜到,那新的‘避祸圣地’,恐怕就是他治下的豫州,是以并未再盲目找寻下去,而是摆出了守株待兔的架势。
不过等归等,跟蹲在路上看能不能捡个名师回来,也是毫不冲突的。
毕竟是准备充分,只欠东风的大事,燕清虽称不上是成竹在胸,也差不离了。
在大致说完了自己的决定和看法后,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需要补充的了,就舒服落座,一边悠哉饮茶,一边听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
这一看,就发现荀攸的表现,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生得一副迟钝好欺的老实模样,干得却是扮猪吃老虎的事,这会儿则跟座木佛一样端正坐着,一动不动,似在思忖什么。
哪怕郭嘉拉他说话,也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附和一两句。
似是察觉到燕清疑惑的目光,荀攸冷不防地抬起头来,视线正与燕清的对上,旋即呆呆一笑,宛若无意地挤了挤眼睛。
燕清就明白了:荀攸这是有话,想同他私下里说。
第76章 冷落之由
燕清领悟到这一点后,并未急于行动,而是优哉游哉地继续品茶,时不时还在激烈的讨论里加一句话。
直到见到荀攸起身,以去茅房为由,在没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退出了厅室,他又耐心等了片刻,才寻了个小接口,也跟了出去。
燕清唯一疏忽的,就是一直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自然也没错漏开竟敢对自家主公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荀攸,且因此怒火中烧的吕布了。
不过那几个月的冷落和背书,还是叫‘谋定后动、大局为重’八个大字深深地印刻在了吕布的脑海中,这会儿哪怕又急有怒,也还是暗暗咬牙,继续板着张脸,就连投去视线时,都强加了几分克制。
唯有低头喝闷茶解愁。
可煮出来的浓茶却不似酒水清冽,喝得越多,这口中反而越涩。
这会儿都看到燕清紧随着荀攸往外去了,吕布本就如坐针毡,现更不是滋味,难以镇定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熟悉的清隽修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深吸口气,忍无可忍地起了身。
在迈大步子的同时,又竭力放轻脚步,省得惊动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