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坦然道:“仲德能在文若身边得以重用,被任命为左臂右膀,甚得赏识,可见才干品行,皆是常人难及。其实为寒家出身,却因受荐之顾,得他们视作一派,逢了主公同他们的心意,难道还不是最好的人选么?”
燕清略略沉吟,不得不认同郭嘉的看法,确实有些道理。
非是说贾诩在能力上不如程昱,而是后者与两边人关系维护得十分不错,若表荐了他,倒不失为左右逢源。
燕清果断道:“那我一会儿便给仲德写信去。”
既然要委以重任,就得让对方清楚,这份破格提拔背后的赏识究竟是谁的主张,而冀地的政权是否稳固听顺,对燕清以后一统北方数州的意义又十分重大。
那在正式任命下去前,确定程昱的忠诚和志向所在,无疑是极其必要的。
郭嘉黠然一笑,优哉游哉地抖了抖腿道:“况且南边战事将兴,以主公一贯作风,只怕又要率军亲征,在豫地八成是呆不长的,那如何离得了文和的治理?”
“且慢。”燕清眉心一跳:“你又是从何看出,南边将起战事的了?”
郭嘉判事精准无比,史上便预测出彼时威风八面、势头正盛孙策的早亡,即便此时轻描淡写,燕清也不可能等闲视之。
郭嘉优雅地摇了摇扇子,端的是气定神闲,风度翩翩。
等派头做足了,才在燕清锐利的瞪视里好整以暇道:“王叡与曹寅不能相容,经趁其出而叛之事,更是势同水火,如若死敌。盟军当日不过仗兵众之威,不非一兵一卒,吓退曹寅以助王叡夺回州治,却未伤及武陵郡兵皮毛。他们现已退去,徒留王叡一人,可供他驱使的兵本就甚少,这些部曲因不曾在盟军西征中立得寸功,士气难免低迷,却又负有远征之疲。那曹寅性恶而善断,非是讲道义之人,纵使前计不成,岂会不尽快再生一计?”郭嘉顿了一顿,笃定道:“以吾观之,不出一年半载,王叡必死于此人之手。”
燕清:“……”
他简直忍不住怀疑,那个读过汉末三国史、才对一些出现过名姓的人的性格摸得清楚的人,究竟是来自后世自己,还是这个潇洒摇扇,侃侃而谈的郭奉孝了。
因历史的进程,被他三番四次的搅乱而大幅改写,他能仰仗的资本,自然也跟着大幅缩水了。
可郭嘉凭自身才智和敏锐洞察,则半点不受影响。甚至因出仕更早,又因燕清给他足够多的权限和信任,得以尽情发挥,平日说话间又不自觉地给了提点,让他如鱼得水之余,才能上也是突飞猛进,早非当日隐居在颍川,热衷于跟一些志同道合者坐而论道,谈论时事的浅薄程度了。
这厮根本就是背过剧本的罢?
燕清目光复杂地盯着神采飞扬、仿佛在闪闪发光的郭嘉,而万分嘚瑟的后者尚未察觉到这一点,正说得兴起。
交代完了荆州刺史王叡和武陵太守曹寅的恩恩怨怨,就毫无预兆地跳转到治地在其隔壁的扬州刺史陈温头上了:“陈温秉性谨小慎微,不欲开罪任何人,手下却如一盘散沙,郡守四分五裂,各自为政,他便徒有刺史虚名,而毫无战力。他的军民忍饥挨饿,以河蚌为食,豪族恣意横行,横行霸道。身为一势之主,略地,募兵,养民,招士,无一不成,不正会为苦觅一处安身立命的根据地的袁绍刘宠所猎?”
郭嘉眉飞色舞,霹雳巴拉地说了一堆,末了来了个总结:“力不能制,必受外敌侵占,袁家虽有颓陷,却非他所能抵御的。就看是扬州破得快,还是荆州乱得快了——主公?”
燕清听得心服口服后,不由默默地给郭嘉大佬递了杯茶,毕恭毕敬道:“先谢奉孝。粗水陋茶,就请委屈一下,用来润润嗓子吧。”
郭嘉嘴角抽抽,不由自主地就将刚刚随随便便地搭在案桌上的腿收了回来,规矩些坐好,被燕清这郑重其事的态度带得正经几分:“分内之事,自是义不容辞,怎当得起个‘谢’字?”
燕清点了点头:“可不能听之任之。若叫袁绍如愿,得了淮扬一带为根据地发展壮大,日后就棘手得很了。”
也不知董卓当日是什么想法,或许是没来得及,或许是屠了袁隗满门后懒得计较,总之袁绍逃出洛阳时,校尉的官衔是还没去掉的。
等有了根据地,俨然就能顺理成章地做成一方军阀。
史上袁绍作为区区渤海太守,就超前完成了既逼又骗冀州牧韩馥让位的战果,那吓唬一个处境还不如韩馥的陈温,恐怕也没什么难度。
郭嘉欣然笑道:“既得以料敌先机,又岂会疏忽防范,给他们可乘之机?主公只消伪造些书信,假意是截获下来的,送往陈温处,他颇有自知之明,惊吓之下,自会感激涕零地求援于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