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天底下最富有之人,晏回但笑不语,总算找回了点身为金龟婿的自信。
唐老爷朝会结束之后就收到了口信,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家,让仆妇小厮将家里好一通打扫。等晏回和唐宛宛到了,唐家举家在大门口侯着。
唐宛宛喜上眉梢,要跳下马车的当口却被晏回按住了。
“怎么了?”她正诧异,却见陛下先她一步下了马车,然后转身递过一只手将她稳稳当当扶了下来。
这一幕自然让唐家人欣慰不已,心思最细的唐夫人都红了眼圈。
这条街两面住的都是官家,怕人多眼杂,唐老爷将晏回迎进门才请安,正撩袍要跪,晏回却上前两步将他扶住了,微微笑着喊了一声“泰山大人”。
唐老爷一个哆嗦,忙屈膝跪下了,口中直道:“不敢不敢,陛下应以君臣之礼相待,万万不能乱了规矩啊。”
晏回来之前就预感到了这样的情形,毕竟身份使然,他称一声“泰山大人”是情分,唐老爷行君臣之礼是本分。若是唐老爷欣然受了他的礼称,反倒要让晏回多想了。
见过礼之后,唐老爷虎着脸训闺女: “宛宛你又胡闹!陛下朝政繁忙,你怎么能撺掇着陛下陪你出宫来玩!”
晏回笑说:“唐大人不要苛责宛宛,今日出宫是朕拿的主意。宛宛还特意跟朕借了个御厨带回家里做午膳,孝心可嘉,该表扬才是。”
“陛下说得极是。”唐老爷脸上严厉的表情一收,又是一副笑模样了。
晏回被人引着一路往正厅行,还不忘一只手虚虚揽在唐宛宛腰间。唐宛宛头回在人前跟他这么亲近,又被她娘笑眯眯瞧着,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无论走快两步还是走慢两步都避不开腰后的手,只好红着脸不说话。
几个男子去了正厅说话,唐夫人拉着唐宛宛回了自己的屋子,先是挥退了丫鬟,又把门窗都关严实,连支摘窗的横闩都检查了好几遍。即便如此,唐夫人说话时还是压低了声音,悄声问她:“宛宛啊,陛下那腰伤……”
唐宛宛嫩脸一红,想起这三个晚上只觉得腰酸腿软,没忍住倒了一顿苦水:“娘啊,陛下他腰伤早好了!他不仅腰伤好了,他还没隐疾,坊间传闻都是假的啊假的!他也没有起早贪黑地处理政务,每晚上都能抽出一个时辰来欺负我!”
唐夫人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不光没体谅女儿的心酸,还十分欣慰道:“如此甚好。”
又忙问:“那太后呢?太后可有给你立规矩?别的妃嫔可有欺负你?”
唐宛宛还挺懂事,只报喜不报忧,把太后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快要跟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一个样儿了。
她还专门挑着妃嫔的好处说,不好的事只字不提,避重就轻地打马虎眼:“钟昭仪最爱读书,关婕妤个子最高,侯美人最好看,冯美人送我的珊瑚树最值钱。”
最后眼也不眨地说瞎话:“德妃长得最难看。”
唐夫人诧异:“不能吧?娘虽然没有见过德妃娘娘,却听好些贵夫人说她的容貌是京城出了名的,未入宫前求亲的人就没停过,她家门槛都被踏破了好几条。”
唐宛宛笑眯眯:“反正我就是觉得她最难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没一处好看的。”
唐夫人无奈扶额,听她说了一通不着四六的,心里倒是踏实了,想来宛宛还没受什么欺负。
第30章 留膳
这是晏回头回在唐家留膳。
一听陛下来了, 唐家的厨娘都不敢做菜了,连择菜前都拿香胰子洗了五遍手, 即便如此还是战战兢兢。好在有那位御厨挑大梁, 她们打个下手也就是了。
两位嫂夫人不便见外男,唐家爹娘与两个儿子作陪, 自是其乐融融。
“微臣家里没存着什么好酒, 陛下怕是瞧不上。”
“这是宛宛出生当年埋下的女儿红,陛下还没有喝过呢吧。”唐老爷接过下人递来的酒坛子, 掀开蒙在上头的红绸布,又砰砰两下拍去泥封, 起身恭恭敬敬给晏回斟了一杯, 笑得开怀:“微臣敬陛下一杯。”
这酒杯足有小孩拳头大, 又倒了个九分满,杯中酒液晃晃悠悠几乎溢出来。唐少谨忙说:“爹你不胜酒力,孩儿来敬陛下就是。”
“难得陛下来一回, 为父怎么能扫兴?”唐老爷格开长子的手,大笑着喝下了这杯。 唐家人都心道不好。唐老爷这不胜酒力并非虚言, 他是三杯上脸五杯醉七杯必然倒的那种,偏偏唐老爷还十分没有自知之明,别人劝酒从来都是来者不拒。最最可怕的是他酒品不好, 喝醉了不是倒头就睡,反而会逮着人说胡话。
唐家人胆战心惊地看着唐老爷喝下一杯、两杯,然后就开始晕乎了。
先是拉着陛下的手老泪纵横:“微臣在朝中呆了十多年,这还是头回离陛下这么近啊!头回摸着陛下的手啊!”
话落拍着胸脯正色道:“微臣今日在此立誓:日后上朝再也不打瞌睡了, 也再也不想着得过且过了。今后不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只要陛下您一句话,让我做什么都行!”
晏回笑得不行,又陪他喝了第三杯。
唐老爷抹了抹眼角,语重心长道:“宛宛是个傻丫头,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都被我和她娘惯坏了。可这过日子呀少不了磕磕碰碰,若是她做了什么不对的事,陛下您多担待着些。要是她把您气狠了,您也别急着打她骂她,只管把她提溜回家来就是,我跟她娘亲自教训!”
“泰山大人这话说得不对。”晏回抬起手在唐宛宛脑袋上摸了一把,慢悠悠道:“朕疼她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打骂?”
唐宛宛偏头瞧了瞧,竟见陛下此时笑得十分和蔼,立马打了个寒战,觉得自己腰更酸了,连忙吃了几口米饭压压惊。
“老爷你别喝酒了。”唐夫人压低声音斥了一句,又在桌子下踢了自家老爷好几脚,唐老爷也浑然不觉,仰头灌下了第四杯,说的话越来越不着调了。
晏回面上一派泰然,不管唐老爷说什么胡话,他一概笑着应“好”。
唐宛宛也是紧张得不行,生怕陛下怪罪。借着夹菜的动作,她小声在晏回耳边说:“陛下,我爹喝醉了,不如咱们先回宫吧?”
此时唐老爷正在讲自己二十多年总结出来的育儿经,从大儿子讲到小女儿,把唐宛宛何时学会说话、何时学会走路着重讲了讲。
晏回面上听得专注,却在桌下无人能瞧见的盲区里捉住唐宛宛的手,摸摸她掌心里的虚汗,又一笔一划在她手心里写下几个字——“莫急,朕没生气”。
唐宛宛松了口气,给他夹菜的动作越发殷勤了。
大概是晏回态度太端正,唐老爷愈发来了兴致,待喝下第五杯,彻底晕头转向了。唐家人各个神色紧绷,都落了筷子战战兢兢坐着,生怕自家老爷语出惊人。
果然,一桌人惊悚地看着唐老爷啪啪拍陛下肩膀,还关切道:“贤婿可得好好锻炼身子啊,年纪轻轻就那样了怎么像话?你回了宫叫御厨做点羊肾鹿鞭老猪腰,补那么一月半月的就啥毛病都没有了!”
羊肾鹿鞭老猪腰,补肾壮阳它最妙……
晏回额角青筋蹦跶了两下,深吸口气艰难点头:“好。”
唐夫人偏过眼睛不忍直视:完了,老爷彻底喝断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