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随口打声招呼,却不想对方随口问起,获悉他们是蒙魏王李泰相招,来此雅集的,便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诸位先生是蒙魏王殿下所邀,来此雅集。难不成你们还不知道城里出了事?”
一个醉眼朦胧的名宿愕然道:“城中出了什么事?”
一个猎手便道:“满城的现在都传开了,太子殿下忌惮魏王殿下渐渐长成,却不离开长安就藩,所以竟尔指使刺客,意图刺杀魏王。魏王殿下在出城路上遇袭,逃回王府后便一病不起,皇帝已然震怒了。”
“竟有此事?” 那猎手习武之人,气血充沛,声音也洪亮,马上就有一位名士提着裤子从一顶帐中跑出来,满头白发,如霜似雪。不过肤色红润,两眼有神,保养的却是极好。
“可不!”
那猎手也是健谈,当下就把昨日发生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那白发名宿一听,不禁勃然大怒。
他最近刚刚从一般的名流,向着名宿鸿儒的地位迈进,正是春风得意时候,斗志也是旺盛。一听皇太子竟与魏王手足相残,马上攘臂高呼道:“诸位!魏王贤达,我等此番雅集,正是受了魏王所邀。今太子生嫉,手足相残,我等岂可坐视!我与诸君,当上书朝廷,严加笞挞,此等心思歹毒之人,岂能为国之储君?”
这句话说完,就见他刚才跑出来的帐中,姗姗地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蛾眉弯弯,桃腮儿泛红,钗横鬓乱,衣带松挽,眉梢眼角一片春色,显见是方才正侍候这位君子做些不好与人言说的风流事儿。
围在那白发名宿旁边众人中,马上就有人应和道:“胜治先生所言甚是,我等虽未入庙堂之高,然则一国储君,未来的天子,做出如此有悖伦常之事,心肠何等歹毒。此等事,纵一匹夫,亦不敢置身事外,何况你我饱读诗书之辈!”
“走!我们回城!”
“上书皇帝!”
“督促御史台进谏!”
一群人也顾不得吟诗作赋,红袖添香了,当下抛下一班下人收拾残局,他们则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前呼后拥,浩浩荡荡直奔长安城而去。
太子遇刺,是在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上,不过当时知道他是王爷的并不多,而且长安城何等之大,照理说一夜的功夫,消息是传不了这么快的。但也不知道是何人使的手段,此刻偏偏是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茶坊酒肆里、勾栏青楼里,到处都在说这件事,而且所有的传言都直指太子。
太子与魏王本就不合,不过一向也还维持着表面的和气,头一次撕破脸,还是前不久争弘文魁首之名的时候。不过二人也只是撒了那么一下,彼此间的纠葛矛盾尚未必恶化,李承乾就发现无论他怎么做,父皇总是偏爱青雀多一点,所以自暴自弃了。
因此两人之间的龌龊冲突也就没怎么翻出来。但这回籍刺杀一事,太子与魏王不合的诸多往事便不知被谁,俱都翻了出来,再经由坊间无数人之口加工发酵,传到后来,已经成了太子和魏王刚一出生的时候,就已是水火不容。
据说李泰刚一出生,比他大了也没多少,还不会走路的李承乾公子就摇摇晃晃地爬到弟弟的摇篮边,想掐死他来着……
总之,龙首原雅集聚会的众文人回到长安城的时候,坊间已是传得沸沸扬扬,千奇百怪。
此次赴雅集的文士名流就算未做官,也不知有多少做官的长辈、同学、晚辈、子侄,又或者自己就与一些权贵大臣过从甚密,当下各自投亲靠友,义愤添膺地要说服这些官员,向朝廷施压。
等他们各自寻到那些官儿,才发现有些官儿早就上了弹劾奏章,那还犹豫不决的,经这些文人利口一劝,便也下定了决心。已然上书的大臣,则另书一封奏章,附上这些文人的文章,代为上书。
一时间,李世民案前的奏章,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峰,较之平时奏章的正常数量,突然激增了五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