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也还记得她一头奶奶灰的小脏辫儿那时候,过去也没多久,但是那时候的薛小满还是神采飞扬的,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蔫坏蔫坏的机灵劲儿。
见她累了,宁也让她休息,自己转到外面去跟小满的妈妈说了说话。
背着薛小满的时候,她妈妈的眼圈一直是红的,一开始还能忍着,说两三句就开始流泪:“最近精神越来越差,厨房早上炖了颗鸡蛋,到现在还剩大半碗。吃东西就在嘴里含着,咽不下去,硬等着化了吃一点儿,又说撑……这几天一天连一颗鸡蛋也吃不下,别说喝粥……”
她擦掉眼泪:“别看你来了小满还能对你笑,平时家里没外人的时候她能一整天不说话。我和她爸她哥找她说说话,还没开口她就嫌烦,脾气特别大。也就你还能劝劝她,让她打起精神来,但是每次你来的时候她看起来挺高兴的,你一走她就哭……”
“阿姨你别说了。”宁也有点受不了,“也许还能有转机,不要放弃……”
薛妈妈抽了张纸巾:“她就是再给我们发脾气,我们谁还会怪她呀。阿姨就想啊,这病怎么就没给我落上?小满才二十来岁,人生还没开始呢……”
她低着头说不下去了。
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也仿佛嘴特别笨拙,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临走前宁也又回去看了看小满。她睡着了,听到动静又睁开眼看了看,一双眼睛乌沉沉的,见是宁也,她开口,声音沙哑:“六哥。”
“你想睡就睡吧。”宁也走到她窗前,帮她掖了掖被子,“明天我就不送你了,等你回来,我再给你接风。”
小满咧了咧嘴,笑了笑:“好。” “那我先走了。”宁也从兜里拿出个小金佛,压在她枕头下面,“这个你也戴着,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她看了眼小金佛,又叫了宁也一声:“六哥。”
宁也摸了摸她的头。
“你别让齐煊楼等了,跟他在一起吧。”她嘴角噙着一朵小小的微笑,“那一年元旦,我去府城看你,晚会散了以后听到他跟你说的话了。一晃眼都要十年了,你别等到像我一样,要失去了才知道后悔。他待你真好,我……”她顿了顿,“我觉得很好。”
宁也偏开了头。
小满又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东西,是上次宁也她的护身符。她递给宁也:“我从没见过你有这个,所以这个是齐煊楼给你的,对不对?”
宁也说:“你管我哪来的,你拿着。”
小满摇头,硬塞回给宁也:“他给你的,我不要。我要你给我的小金佛,明天走的时候会带着的。等我回来……我也送你一个。”
“好。”宁也重复,“等你回来,你也送我一个。”
薛妈妈送宁也出门。临道别的时候,她看着宁也,目光惋惜又悲伤:“阿姨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下次见你可能要很久以后了。”
“您放宽心,也注意保重身体。”宁也说。
薛妈妈苍白地笑了笑。
宁也跟她道别,出了大门,见齐煊楼竖着大衣领子,靠在车上等自己。齐煊楼是跟宁也一起过来的,但是他没有进去。
见宁也出来,他直起身来,有些担忧地看他。
正月的室外还是很冷,风刮在脸上,身上,凉透了。
宁也走过去,齐煊楼问他:“怎么样?”
宁也点点头,又摇摇头。
“先上车吧,外面冷。”齐煊楼把宁也塞进车里,自己绕过车头坐到驾驶席,在车里安慰宁也,“你别想了。”
宁也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总觉得……这大概是最后一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满:他待你真好,我比不上。
第94章 大玻璃渣
宁也说:“这大概是最后一面了。”
齐煊楼安慰他:“这也都说不准, 有时候也有些解释不了的事情发生……也许小满意志力强,还能战胜病魔呢。你别泄气。”
宁也摇摇头:“除非她活蹦乱跳的回来,不然我也不想再见她了。我觉得难过,她也痛苦。”他深深吸了口气,“走吧。”
齐煊楼一只手按在宁也肩头:“生死有命。我知道你俩很早就开始一起体检了,但就是去年还好好的, 今年就这样了,这不是你的失误。你没有必要自责的, 知道吗?”
宁也突然激动起来:“眼看就到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半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眼看就到了?”齐煊楼没听懂。
宁也颓然摇了摇头,直到齐煊楼发动了车, 开出去一小截路之后才说:“没什么。”
小满生病这件事, 对宁也打击很大。不仅因为多年好友生命垂危, 还因为这件事情再次发生所包含的意义——该发生的, 还是会发生。 有时候宁也几乎要相信人定胜天了, 他重生而来,走上了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路,相对而言交际圈并不复杂,心仪的人百折不挠一往情深……
平顺的简直连和齐煊楼的爱恨纠缠都仿佛是闲的蛋疼在作。
然后命运给了他迎头痛击。
他最怕的两件事之一,发生了。
那么另外一件呢?也会发生吗?
每次想到这里宁也都觉得难以呼吸。
隋宋也很受打击。虽然他跟薛小满见面必吵,但吵架吵出来的交情也是交情,谁也不想看到朋友年纪轻轻就生这么大的一场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