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帮傻子改了命数,让两人隔了六百多年才能相见,若是这一世他再改了命数,他的傻子……
想到这,白软忽而生了怕来。
且不说岁月多久,就怕傻子真为此而落得魂飞魄散,那……
违背天命会天各一边,这种事他不愿再有第二次。
“上仙……”
有声音唤他,白软敛神,举目顺着声音眺望,不远处有个人影正朝他走来,原是这地府的阎王爷。
阎王爷站定在白软面前,缓声道,“上仙,别来无恙。”
“我已不是上仙。”白软淡声道。
阎王爷瞥了眼那三生石,道,“上仙,有道是人的命数天注定,何苦非要拼了命的去随意改变?若人人都能随自己的心意来操纵自己的命运,那这世界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白软安静的听着,不作答。
阎王爷又道,“上仙你可知楚珩这一世本不是傻子的,他乃是一富户人家的嫡长子,后考入朝堂为官,几十年后子孙满堂,家和兴旺,又因他为官多年清廉、赤诚为民,死后成了人们敬拜的好清官,每年清明扫墓的人络绎不绝;而如今他的命数全改了,变成了一个傻子、死于非命、没有人记起他,甚至清明都无人悼念一下这个傻子……而且他死后轮回转世又是傻子,且永生永世都将是注定少一根心智,做一个傻子……”
听罢,白软一时惊愕,怔怔的看着阎王,“是因我的原因吗?”
“这……” 阎王爷眉头拧作一团,答非所问道,“ 大仙还是顺应天意的好。”
顺意天意?白软苦苦一笑,目光转向奈何桥畔,怔怔的望向那投胎转世的方向,心中的酸楚更甚。
白软回了山中他们的家,那里现如今已杂草丛生破烂不堪,近乎废墟。
依稀记得他的傻子从怀里掏出买的包子,记得他的傻子在山间给他捉野鸡吃,记得他的傻子一声声喊他娘子……
情至深处,他该如何收手?
他的傻子,那么好的傻子,他怎能让他生生世世承受缺心智之苦?
只要一想到这个,白软的喉咙里就仿若哽着什么,叫他喘不上气来。
白软又去了门口老梧桐树下的坟墓前,如今老梧桐树已经是千年梧桐精,由他守着傻子的坟墓。
“大仙。”见白软来了,他开口唤道。
“我已经不是上仙。”白软说,“现如今我是妖。”
“你有仙气护体,还是仙的。”梧桐精说道。
白软未说话,他只是静静的望着傻子的坟墓,一句话都没有,目光深深,面上无悲无喜的站着。
许久,他开口说,“傻子,我好想你啊……”声音很轻,仿若蚊讷。
明明只要他肯,便能去看望那刚出生的傻子,可他却觉得与他家傻子的距离隔的好远,远到让他觉得他跨不过。
他一出生便是仙,极其稀少的远古神祗,位居上仙之位,地位极其高,可以说是能呼风唤雨、遮天蔽日。
可他在面对傻子的事情上却生了怯,露了怕。
“大仙找到你家相公了吗?”梧桐树精好奇的问。
白软抬起眼来看他,“你想问什么?” “小妖我只是纳闷,既然找到了,大仙为何不去见他。”梧桐精说,“莫不是觉得他现在是婴儿?”
白软苦笑了一下,也不想多说什么,只点了下头,“对,嫌他是婴儿。”
他也只能这么说了。
“那等他行过冠礼,大仙再去找他,二十载于大仙来说不过是眨个眼的事。”梧桐精声音里带了点笑,要知它可是一路看着他们俩过来的,时隔六百多年他们俩要重逢了,自然是替他们高兴的。
白软笑的落寞,道,“嗯。”
六百多年,寻了六百多年,换来的却是他家傻子要做永生永世的傻子……
傻子这一世姓谁名谁于白软来说都不重要了,他还是他的傻子,还是那个憨乎乎的样子,只是却忘了他了。
白软不想叨扰他的生活,就那么隐了身形陪着他。
他尽量做到不去过问傻子的事情,只是要白软亲眼看着他的傻子被那烈火活活烧死,他怎么都做不到不去管。
那日大火烧屋,火势极旺,傻子被困在屋里,望着这烈火,白软终是按捺不住,飞了过去,将吓的嚎嚎大哭的傻子圈住,牢牢地护在自己怀里,后飞离了这里,带着傻子回了他们山上的家。
傻子看着眼前漂亮过分的人,怯怯的开了口,“你是神仙吗?”
仿佛如六百多年前,他还是他的傻子,只是,在这傻子下一刻说“我要回家”并推开他的那一瞬,白软几乎是顷刻就下定了决心,只要能永永远远跟他的傻子在一起,便是与天斗他也要冒死一试。
傻子多活了几年,某天夜里睡着了,就再也没有醒来。
白软轻抚傻子的睡颜,痴痴的看着他,轻声呢喃,“下一世,再下一世,以后你都不再是傻子,老天让你缺的那根心智,阿软给你……”
又说,“我在下一世等你与我重逢。”
白软抽了根心智给了傻子,后寻了一只要生产的母狐妖,化作一胎经了那产道,犹如历经新生,绝了那根心智再回他身上,也绝了前尘往事的种种,自此,让他没料想他竟也失了前世记忆。
这六百多年白鹤轩一直默默的看着他的儿子,看着这个痴儿。
看的久了,便由最初的愤怒到最后的平静。
然而终是不忍自己的儿子落得如此,他见了那母狐,抱走了刚出生的小白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