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气氛和乐融融。
在自己的小家里可以胡来,见了父母还是不敢造次。两人避嫌分住了两间房,尽管夜深周崇还是溜进顾依房间折腾了她半宿……暂且不提。
次日早晨睡眠不足的顾依在车里呵欠连天,却又顾及在长辈面前的礼仪不敢闭眼,硬撑着惺忪睡眼,小脑袋一点一点钓鱼的样子他看了好笑又心疼。
“刘叔,调一下后面窗的遮光。”
后座车窗的遮阳模式开启,光线一下暗了许多。周崇揽她靠在自己肩膀,低声说:“睡一会儿,妈看不见的。”
昏暗的车里困意来得更快,顾依已经分不出神去辨别这话的可信度,很快合眼睡熟了。前座的宋岚哪能看不见,瞧自家儿子这副餍足了的得意表情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后视镜里周崇伸出食指摆了个“嘘”的手势,她摇头无奈地叹。
“儿大不中留啊……”
刘叔看在眼里,嘴角也蓄满笑意。
车子驶向市区的商业街。
顾依被周崇唤醒时,眼前已经是光彩夺目的服装店。
她被带着走进去,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和长长的水晶灯都在面前像要高高地压下来,冷冰冰地说她的格格不入。
“依依,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你这么漂亮,我明天可要把你带出去好好炫耀哦!”
顾依不明所以。
周崇趁宋岚和店员寒暄,不自然地开口,“咳……依依,明天有一个,晚宴。是传统,每年都有,我想……带你去。”
每年年尾,本市商界都有一场晚宴,已经成了上流社会的一项传统。众多名流大腕都会出席,甚至许多下一年的合作、生意都能在推杯换盏间约定。周家不例外,周崇自然也对这场面不陌生。
顾依的心理辅导师不建议他这么做,因为这样隆重而盛大的公开场合会对顾依造成的影响是一大变数。尽管经过了半年的辅导和周崇的陪伴,顾依的心理状况已经有了很大好转,但还不能说已经稳定健康。这样的场合对于一个初次参加的普通人来说都会是不小的压力,更何况是顾依?
但周崇很坚持,甚至先斩后奏。他笃定自己是顾依的解药,自从有他在身边,顾依的情绪从未失控过不是吗?更何况她已经比之前有了很大的进步。
不会有事。
顾依微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还没等她思考过来,宋岚已经在那边热情地招呼:“依依,来!试试这件,你这么苗条,穿上一定好看!”
顾依的脑子里像一片浆糊,任由服务周到的店员和不清楚其中内情的宋岚摆弄。周崇远远看着她无措的表情心里有些愧疚,但他依然不后悔。甚至在看到被精心妆扮后的顾依时,那点愧疚也烟消云散了。
店里专门设计了像舞台一样的圆形展示台,灯光与无死角的全面镜都为满足最大的虚荣而完美陈设。
帘子拉开的一瞬间,周崇差点要认不出眼前的人是顾依。
顾依白又瘦,酒红色的单肩丝绒鱼尾裙流泄下来,衬得她精致的锁骨和纤细的腰肢无一处不美。她皮肤好,妆都不需要化,店员只给她抹上了与礼服同色的口红,黑发慵懒散在肩头。
他从没看她穿过这样艳的颜色,没想到会是这样难以言喻的好看。明明是那样干净的一个人和一张脸,唇红齿白,被这样浓郁的艳色一裹,大概任谁都要俗上几分。可别人就是红玫瑰,偏她是红景天。生在雪山之巅的,刻意妆点都多余,反而有楚楚可怜的媚态。
周崇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宋岚看着儿子傻愣愣的样子笑,“怎么,看呆了?好看吧?”
“……换一件。”
几人都是一愣。
“别让她……穿这么艳的。”
明明最喜欢的是他。眼睛都黏在她身上移不开,看得她面颊发热。
在场的人立刻会意,这是吃醋不想让自己的小女朋友穿得太招摇呢。店员眼疾手快,转身去拿颜色素雅的衣裙。回来时周崇已经站上台扶着顾依的腰,“拿一件盖的住脚的,给她换一双稳一点的鞋。” 她没有穿过高跟鞋,小腿肌肉紧绷着一动不敢动。周崇皱着眉大步走向她时顾依忽然想起曾经他也在人潮涌动中伸出手说,怕就抓住我。
总是他。把她的所有窘迫看在眼里,然后护在她身前。
店员呵呵笑着应下了。相熟的店长凑在宋岚跟前小声说,你儿子真的好贴心哦。
“那是,我教出来的。”
顾依站在台上,流光溢彩下的人在四周忙碌着。店员捧出一双粗跟的中跟鞋问她这个高度可以吗,宋岚的指尖在一件件裙子的肩膀上划来划去最后拎出一件象牙白色的说这件还不错,又有一批各花各色的新鲜衣裙被呈到面前……
顾依看着周崇,心里想,什么都可以。
那个晚宴对顾依来说很漫长。
她犹记得穿上了西装的周崇,雨后修竹一样清俊的面容。身姿挺拔得像一支在她心上落了款的钢笔,
她偷偷想,她怎么配?
从那一刻开始她的心脏就像被装上坏掉的马达,在胸腔和耳边咚咚作响。
走进宴会厅时,所有人的目光唰地向他们聚焦。聚焦他,聚焦她的不合时宜。她觉得自己被那些针一样的目光刺了满身,之后走的每一步都如芒在背,隐隐作痛。
象牙白长裙的顾依温润美丽如颈间的珍珠,那些赞赏与惊艳的目光让周崇逐渐忘掉她不稳的步伐和冰凉的手心。
明明四周都是交谈声,“你好,顾小姐”、“周崇你女朋友真漂亮”、“依依,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