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依依!”
小绿忽然高叫她一声,有几个客人疑惑地转头。
顾依清洁好台面快步走回吧台,“怎么了?别这么大声……客人都看着呢。”
小绿压低声量,递过来自己的手机。“不是吧,之前那个帅哥,难怪我说他这么眼熟!居然是——周崇?那个’周崇’?!”
顾依的目光钉在了屏幕上。新闻的标题是,周振南病情恶化。
配图是被记者拍到进出医院的周崇。大步跨上门口台阶的一个匆匆的侧影,是夜晚拍到的,黑色的风衣被行走的冷风吹得扬起。
他表情很不好。双唇紧闭,眉头也紧锁着。风衣领子竖起来,像很反感地在躲避记者的镜头。闪光灯毫不留情地打在脸上,照得他面色惨白。
她看见那张照片,如遭针刺。
他应该是很担心吧?那样心急如焚的时候,却还要被追着拍下那一刻的表情,被放到网上供人讨论。
她不敢往下看文字,他人的冷语从来毫不留情。她可以想见。
小绿还在追着问。“这个是他吧?这么看好像又有一点不像……但总不能同名同姓到这个地步吧?依依,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喋喋不休,在她听来只是嗡嗡的噪声。她心乱如麻,第一反应居然是平安夜许愿这么不灵。
明明他要一切平安。她要他一切平安的。
“小绿,我……你看一下客人,我去打个电话。”
她心乱如麻,听见彩铃声才恍然这电话不该打。还没等挂断,那头却已经接起来了。
一时间两人竟都同时屏着息没有说话。
“周、周崇?”
她很小心地问了一句,竟然有点怕那头其实不是他。
“嗯。怎么了?”
他嗓子有点哑,带了点鼻音。
“我,我看见新闻……叔叔,还好吗?”
他说不出“还好”来。情况也就是那样了,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坏……
最坏的,也早就知晓答案。
“最近在医院……做放化疗。暂时控制住了。”
“噢……”
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不乐观。顾依揪着围裙的一角,她和周振南的缘分很短,但相处的时间里他一直对自己宽和包容,她始终对他心存敬爱的。
那样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忽然倒了下去,她心里很难受。
更何况,他是他父亲。
他一定更不好过。
“……你也,还好吗?” 他怔愣了一下。
“嗯,我挺好。”
“叔叔一定会好的,你别太担心……也,也别太辛苦了……”
他听见她温软的话语,在电话那头笑了一笑。
“好,谢谢你。”
他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不像他。
他不是一直都,油嘴滑舌,一肚子坏水,总是可以把她气得说不出话的吗?
怎么变成她在问,他在无力地答。
她咬着唇。
“很不好吗?”
他沉默了一会。
“你……想去看看他吗?”
周振南的情况很不稳定。时好时坏。晚期了,又扩散,所有手段已经都用过。大家心知肚明,这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说话已经有点艰难了,这些日子的对话的主题总是在交代。
前几日竟也提到了顾依。
——“顾依,那孩子的事……你怪爸吗?”
做父亲的,总还是看得出一些端倪的。尽管这儿子面对他总藏起很多心事,用玩笑掩盖。
今日她打来电话,周崇竟觉得会不会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应。明明决意不再打扰她,却升起这个自私的念头。是一瞬的悲观——
如果现在不去,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也没有这机会了。
“……可以吗?”
“当然。他见到你,也会开心的。”
“那……好。”
“好,明天我来接你。八点?”他还记得她下班时间。
“嗯。”
第二天他没有提前来等。八点走过时来电,“我在门口,银色的车子。”
顾依狐疑地走出咖啡馆,看见那台车。车窗做过处理,她看不清车里,踌躇着站在车边不敢上车。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周崇在里面冲她勾勾嘴角。“是我,上来吧。”
她这才安心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