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凉凉地吹在脸上,同白日的闷热一点也不一样,大约是给辛苦做工的人,一些休息时的犒赏。因她眼睛不好,连露台都连了电灯,晚上给她照亮。外头的树从露台两侧探进一些枝桠来,靳筱伸手想去抓,却因躺在草编的垫子上,抓不到它。
四少看她吃力地伸手,费了半天地力气,都不愿意站起来干干脆脆地把它摘了去,终于看不过,伸了手臂,折下一小节白杨的枝条。
靳筱接过去,闻了闻叶子的香气,她深深吸气的样子,仿佛很享受,四少偏头问她,“好闻吗?又没有花。”
“怎么不好闻?”靳筱捏着那一小节枝子,无聊地往脸上拍,“嗅觉的记忆是最长久的。”
原来嗅觉还有这种功用,四少来了兴致,侧过身撑了头问她,“哦?那我呢?我是什么味道?”
靳筱转了转眼珠子,却扯到别处去,“呀,仙度瑞拉,是不是求她爸爸带白杨的枝条给她?”
四少倾了身子,偏要问她,靳筱想躲,却被他抓住了,追问她“我是什么味道?”
他问的认真,抿了嘴期待靳筱的回答。她已弯了眼睛,忍不住笑,一面推他一面笑,声音都因忍不住笑意而发了颤,却还是嘴硬,假装没听到,“哦,我去种,我也把枝子埋掉试试看。”
靳筱只想逗一逗他,为了藏住自己的笑声,还想将自己的嘴巴捂住,却不想四少便这样气了,躺回去枕了手臂,气呼呼的,“你多半是不记得。”
他伸手摘了片叶子,用嘴叼了,又吐出来,哼了声,“什么嗅觉,什么长久,也抵不过你不去记它。”
四少这样生了气,虽然叫她也吃了一惊,但更觉得稀奇,于是靳筱也侧过身,探着脑袋去看他的表情。她倒没有试探的意思,只是好奇他如何同这样的小事置气的。瞧到他眉头也皱起来了,当真赌气一般的,她倒忍不住笑了,“呀,真的生气了呀。”
于是四少也觉得没面子,大抵她的语气里带着“你真是不大气”或者“你开不起玩笑”的意思。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情,却忍不住赌这个气,这会又不好意思,于是咳了咳,想要把场子圆回来。
他想开口,却被靳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语气带一点认真,“我确实不记得了。”
她说话很轻,一时间却让四少的心骤然冷了下去,他脸上的神情便连赌气都没有了,反而落寞。
他想掩饰这种落寞,又不知怎么做,便合了眼睛,不再说话。
靳筱方才探着身子去瞧他的神情,接着开口,倒不再看四少了,而是去看那棵探进来的树,“你的味道,也不总是一样的,我并不能都记得。”
四少抬了眼,以为她只是在解释,于是丧了气,想翻过身去。靳筱偏回头看他,“你做松饼的时候,是松饼的气味,睡觉的时候,是须后水的薄荷味道,”她唇上带了笑,显得整张脸异常的柔和,“我也不能每一刻都记得的。”
颜徵北轻轻吐了口气,没有言语。靳筱没听到回答,想要躺回去,却被他拉住了,一把拉到怀里,她并不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但多半能从他语气里猜到。
“鬼灵精,做松饼的时候,当然是松饼的气味了。”
他俩心里都清楚重要的并不是什么味道,而是有没有记下来,放到心里去。靳筱闷闷地“哦”了一声,她挣扎着,把脸仰出来,从他的臂弯里,露出一张笑吟吟的脸,“你说的对,还是松柏牌松饼粉的味道。”
她笑里带着促狭,四少却不觉得没面子了,她记得这样详细,让他觉得满足,忍不住低下头去亲她的唇,一下不够,又去亲,却被靳筱躲了,落到她的脖颈,
四少抱着她,翻了身子,于是靳筱像只小猫一样趴在他身上,四少抬头亲她的额头,她没有躲,只听他问,“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是什么样?我凶不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