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蛇杨春道:“不要华阴县去;只去蒲城县,万无一失。”
陈达道:“蒲城县人户稀少,钱粮不多,不如只打华阴县;里人民丰富,钱粮广有。”
杨春道:“哥哥不知。若是打华阴县时,须从史家村过。那个九纹龙史进是个大虫,不可去撩拨他。他如何肯放我们过去?”
陈达道:“兄弟懦弱!一个村坊,过去不得,怎地敢抵敌官军?”
杨春道:“哥哥,不可小了他!那人端的了得!”
朱武道:“我也曾闻他十分英雄,说这人真有本事。兄弟,休去罢。”
陈达叫将起来,说道:“你两个闭了乌嘴!“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只是一个人,须不三头六臂?我不信!”喝叫小喽罗:“快备我的马来!如今便先去打史家庄,后取豹阴县!”
朱武、杨春再三谏劝。
陈达那里肯听,随即披挂上马,点了一百四五十小喽罗,鸣锣擂鼓,下山望史家村去了。
且说史进正在庄前整制刀马,只见庄客报知此事。
史听得,就庄上敲起梆子来。
那庄前,庄后,庄东,庄西,三四百家庄户,听得梆子响,都拖枪曳棒,聚起三四百人,一齐都到史家庄上。
看了史进,头戴一字巾,身披朱红甲;上穿青锦袄,下着抹绿靴;腰系皮搭,前后铁掩心;一张弓,一壶箭,手里拿一把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
庄客牵过那匹火炭赤马。
史进上了马,绰了刀,前面摆着三四十壮健的庄客,后面列着八九十村蠢的乡夫及史家庄户,都跟在后头,一齐呐喊,直到村北路口。
那少华山陈达引了人马飞奔到山坡下,将小喽罗摆开。
史进看时,见陈达头戴干红凹面巾,身披里金生铁甲;上穿一领红衲袄,脚穿一对吊墩靴;腰系七尺攒线搭;坐骑一匹高头白马;手中横着丈八点钢矛。
小喽罗趁势便呐喊。
二员将就马上相见。
陈达在马上看着史进,欠身施礼。
史进喝道:“汝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犯着弥天大罪,都是该死的人!你也须有耳朵!懊大胆!直来太岁头上动土!”
陈达在马上答道:“俺山寨里欠少些粮,欲往华阴县借粮;经由贵庄,假一条路,并不敢动一根草。可放我们过去,回来自当拜谢。”
史进道:“胡说!俺家现当里正,正要拿你这伙贼;今日倒来经由我村中过却不拿你,倒放你过去,本县知道,须连累於我。”
陈达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相烦借一条路。”
史进道:“甚么闲话!我便肯时,有一个不肯!你问得他肯便去!”
陈达道:“好汉,叫我问谁?”
史进道:“你问得我手里这口刀肯,便放你去!”
陈达大怒道:“赶人不要赶上!休得要逞精神!”
史进也怒,轮手中刀,骤坐下马,来战陈达。
陈达也拍马挺枪来迎史进。 两个交马,斗了多时,史进卖个破绽,让陈达把枪望心窝里搠来;史进却把腰闪,陈达和枪撷入怀里来;史进轻舒猿臂,款扭狼腰,只一挟,把陈达轻轻摘离了嵌花鞍,款款揪住了线搭,只一丢,丢落地,那匹战马拨风也似去了。
史进叫庄客把陈达绑了。
众人把小喽罗一赶都走了。
史进回到庄上,把陈达绑在庭心内柱上,等待一发拿了那贼首,一并解官请赏;且把酒来赏了众人,教且权散。
众人喝采:“不枉了史大郎如此豪杰!”
休说众人欢喜饮酒。
却说朱武、杨春,两个正在寨里猜疑,捉摸不定,且教小喽罗再去探听消息。只见回去的人牵着空马,奔到山前,只叫道:“苦也!陈家哥哥不听二位哥哥所说,送了性命!”
朱武问其缘故。
小喽罗备说交锋一节,“怎当史进英雄!”
朱武道:“我的言语不听,果有此祸!”
杨春道:“我们尽数都去与他死并,如何?”
朱武道:“亦是不可;他尚自输了,你如何并得他过?我有一条苦计,若救他不得,我和你都休。”
杨春问道:“如何苦计?”
朱武附耳低言说道:“只除恁地,...”杨春道:“好计!我和你便去!事不宜迟!”
再说史进正在庄上忿怒未消,只见庄客飞报道:“山寨里朱武,杨春自来了。”
史进道:“这厮合休!我教他两个一发解官!快牵过马来!”
一面打起梆子。
众人早都到来。
史进上了马,正待出庄门,只见朱武、杨春,步行已到庄前,两个双双跪下,擎着四行眼泪。
史进下马来喝道:“你两个跪下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