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二提将上岸来,指着骂道:“你这厮是济州一个诈害百姓的蠢虫!我本待把你碎尸万段,却要你回去对那济州府管事的贼说∶俺这石碣村阮氏三雄,东溪村天王晁盖,都不是好撩拨的!我也不来你城里借粮,他也休要来我这村中讨死!倘或正眼儿觑着,休道你是一个小小州尹,也莫说蔡太师差干人来要拿我们,一一便是蔡京亲自来时,我也搠他三二十个透明的窟笼!俺们放你回去,休得再来!传与你的那个鸟官人,教他休要做梦!这里没大路,我着兄弟送你出路口去!”
当时阮小七把一支小快船载了何涛,直送他到大路口喝道:“这里一直去,便有寻路处!别的众人都杀了,难道只恁地好好放了你去?也吃你那州尹贼驴笑!且请下你两个耳朵来做表证!”
阮小七身边拔起尖刀,把何观察两个耳朵割下来,鲜红淋漓;插了刀,解了膊,放上岸去。
拔涛得了性命,自寻路回济州去了。
且说晁盖,公孙胜,和阮家三弟兄并十数个打鱼的一发都骂了五七支小船离了石碣村湖泊,迳投李家道口来;到得那里,相寻着吴用,刘唐船支,合做一处。
吴用问起拒敌官兵一事,晁盖备细说了。
吴用众人大喜,整顿船支齐了,一同来到旱地忽律朱贵酒店里。
朱贵见了许多人来,说y谑咫j伙,慌忙迎接。
吴用将来历实说与朱贵听了,大喜。
逐一都相见了,请入厅上坐定,忙叫酒保安排分例酒来管待众人;随即取出一张皮靶弓来,搭上一枝响箭,望着那对港芦苇中射去。
响箭到处,早见有小喽罗摇出一支船来。
朱贵急写了一封书呈,备细写众豪杰入伙姓名人数,先付与小喽罗赍了,教去寨里报知;一面又杀羊管待。
众好汉过了一夜,次日早起,朱贵唤一支大船,请众多好汉下船,就同带了晁盖等来的船支,一齐望山寨里来。
行了多时,早来到一处水口,只听的岸上鼓响锣鸣。
晁盖看时,只见七八个小喽罗划出四支哨船来,见了朱贵,都声了喏,自依旧先去了,再说一行人来到金沙滩上岸,便留老小船支并打鱼的人在此等候。
又见数十个小喽罗下山来接引到关上。
王伦领着一班头领出关迎接。
晁盖等,慌忙施礼,道:“小可王伦,久闻晁天王大名,如雷灌耳;今日且喜光临草寨。”
晁盖道:“晁某是个不读书史的人,甚是粗卤;今日事在藏拙,甘心与头领帐下做一小卒,不弃幸甚。”
正伦道:“休如何说,且请到小寨,再有计议。”
一行从人都跟着上山来。
到得大寨聚义厅上,王伦再三谦让晁盖一行人上阶。
晁盖等七人在右边一字儿立下;王伦与众头领在左边一字儿立下。
一个个都讲礼罢,分宾主对席坐下。
王伦唤阶下众小头目声诺已毕,一壁厢动起山寨中鼓乐。
先叫小头目去山下管待来的从人,关下另有客馆安歇。
单说山寨里,宰了两头黄牛,十个羊,五个猪,大吹大擂筵席。
众头领饮酒中间,晁盖把胸中之事,从头至尾,都告诉王伦等众位。
王伦听罢,骇然了半晌;心内踌躇,做声不得;自己沉吟,虚作应答。
筵宴至晚席散,众头领送晁盖等众人关下客馆内安歇,自有来的人伏侍。 晁盖心中欢喜,对吴用等六人说道:“我们造下这等迷天大罪,那里去安身!不是这王头领如此错爱。我等皆已失所,此恩不可忘报!”
吴用只是冷笑。
晁盖道:“先生何故只是冷笑?有事可以通知。”
吴用道:“兄长性直。你道王伦肯收留我们?兄长不看他的心,只观他的颜色动静规模。”
晁盖道:“观他颜色怎地?”
吴用道:“兄长不见他早间席上与兄长说话倒有交情;次后因兄长说出杀了许多官兵捕盗巡检,放了何涛,阮氏三雄如此豪杰,他便有些颜色变了,虽是口中答应,心里好生不然。一一若是他有心收留我们,只就早上便议定了坐位。杜迁,宋万∶这两个自是粗卤的人,待客之事如何省得?只有林冲那人原是京师禁军教头,大郡的人,诸事晓得,今不得已,坐了第四位。早间zㄙl冲看王伦答应兄长模样,他自便有些不平之气;频频把眼瞅这王伦,心内自已踌躇。我看这人倒有顾盼之心,只是不得已。小生略放片言,教他本寨自相火并!”
晁盖道:“全仗先生妙策。”
当夜七人安歇了。
次日天明,只见人报道:“林教头相访!”
吴用便对晁盖道:“这人来相探,中俺计了。”
七个人慌忙起来迎接,邀请林冲入到客馆里面。
吴用向前称谢道:“夜来重蒙恩赐,拜扰不当。”
林冲道:“小可有失恭敬。虽有奉承之心,奈缘不在其位,望乞恕罪。”
吴学究道:“我等虽是不才,非为草木,岂不见头领错爱之心,顾盼之意?感恩不浅!”
晁盖再三谦让林冲上坐。
林冲那里肯,推晁盖上首坐了。
林冲便在下首坐定。
吴用等六人一带坐下。
晁盖道:“久闻教头大名,不想今日得会。”
林冲道:“小人旧在东京时,与朋友交,礼节不曾有误。虽然今日能彀得见尊颜,不得遂平生之愿,特地迳来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