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接到爱女的密信,本想亲自来一趟蒲州,却被她勒令不得前来。仍旧不放心,只得派手下大管事的亲自来蒲州照应着。
从蒲州到汴州,分号的管家见大管事亲自前来,并且没有要立刻离开的意思,不由得心中疑惑。
往常只有岁末回京述职时,才有幸得以见到大管事,如今见他老人家对这名女子很是恭敬,也不敢问。侯爷只有一名嫡女和嫡子,能让大管事如此谦卑,会是……他更不敢想是烧死在清宁宫的皇后娘娘。
“庆叔,今日战报可到了?”少女走进内间,赶忙焦急问道。
被称作庆叔的大管事,赶忙拿出密报,“陛下前去云中城与六郎君汇合,不料怀王的大军乘船经水路到达青州,据说足有三万人马!”
王徽妍一张小脸儿瞬间苍白无比,颤抖着翻开羊皮舆图,寒声问道:“青州到达上京,急行军需要几日?”
“若依旧乘战船,那么首先到达的就是汴州。”他赶忙拱手道:“汴州乃是陛下为信王时的藩地,此处仍旧有重兵把守,想来一时半会不会有事。”
“你手持父亲的帖子,将此消息告知汴州持节都督预警。”她在屋内焦急地踱步,看着一脸淡定的容九,失声询道:“九爷,你为何不怕?”
容九也不确定她方才看到的男人是不是慕容策,只得起身说道:“心急之下难免失智。陛下应是很早就想撤藩,他善军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个道理,他比你深刻。怀王的兵力,怀王所在幽州的周边地形,他会如何用兵,想必陛下早已心中有数。”
她握住少女的双臂,趁机说道:“有些时候,眼见也并非就是真实。更何况是梦境呢?”
王徽妍咬唇喃喃:“汴州原来是他的藩地,我竟然才想到。”这个男人,他在想什么?我终究了解他多少?她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抛下一句,“我想去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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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策坐在锦阁内饮着酒,听着隔壁的女人说着醉话。
“我……放火烧了他的房子,他照旧去打仗……看来在他心中,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
“去罢,去罢,我也要学学长姊,养几个面首,找几个比他还俊俏……嗝……的男人。”
吴六一入内时,看着男人脸上的怒气越聚越多,不用问,准是因为隔壁饮酒的娘娘。他将一封信笺放置在桌几上,“陛下,是郑行俭大人八百里加急的军报。”
慕容策拆开军报,是一封沾有血迹的密信。
陛下:
吾早已知晓,裴家当年被灭门,为怀王怂恿先帝所为。
吾用了三载博得怀王信任,在此期间成为他在京畿笼络人心的暗线。
陛下想必早已发觉,故而别苑那次相谈是陛下给吾最后一次机会。
只是吾怨念已深,既然决定辜负了长公主的情意,也只得辜负陛下的宽宥。
以怀王密报还以恩情,是吾唯一能做的。
吾早已料到此行再无归途,望陛下莫要将真相告知长公主。
让她知晓吾还在世,心中有可恨的人,反而可安然度日。
这一世,吾终究是与她错失了。
暗中与怀王勾结的名册,会有人主动交给长公主。
裴宣敬上。
合上信笺,慕容策仰头饮尽杯中酒。
他阖目靠在凭几内,脑海中浮现那名头戴玉冠的白衣少年,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站在紫宸殿内是那般沉着,周身透着矜贵的清华气象。被父皇当众夸奖文采出众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当时,长姊不顾身份地迈入紫宸殿,亲自将手中的编织的花环挂在了他的脖颈上,大胆向父皇说道:“儿臣想嫁给裴郎为妻,请父皇恩准。”
她含羞的笑容亦与裴宣身上的花环相得益彰。
上京城内无不传扬她与裴宣年少定情的佳话。
如今,当年的情郎临死前还在为她谋划,怕连累了她,刻意将名单留在她手里当做保命的筹码。
再聪明之人,也会为情所困。若不是长姊,恐怕他谋划的这一切,早在裴家被抄斩后就发生了。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已成为了枯骨。
而在这世上,唯有一个人将惦念他一生一世,也许,这一个人对于他来说,足矣。
良久,慕容策将书信妥善放置在衣襟内。他侧耳倾听,隔壁间不再有声音出现。
吴六一轻声提醒:“娘娘像是被容九带离了此处。”
这女人从蒲州逃到汴州,明显不愿让他发现行踪。她肆意妄为的性子,的确不适合皇宫内的四方天。比起裴宣与长姊天人两隔,他握紧手中的酒盏,再次饮尽杯中酒。
宁愿选择将小狐狸放归山林,给她自由。即便面对他的,将是爱而不得孤独终老的后半生。
“将裴宣的全尸厚葬,未裴家洗脱原罪,待长公主知晓后,追封裴宣为驸马都尉。”慕容策脚步虚浮地扶着门框,走出了锦阁。“回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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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九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容颜,盘算着若今日所见之人真的是慕容策,那么将人顺利交给他之后,也与她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这是她第一次暗中为别人谋划将来,但愿她没看错人。否则她会懊悔终生。
半开的窗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她警觉地走过去打开另一扇窗,见到了靠在窗侧暗影中的男人。
“身为九五之尊,竟然也做这种夜半偷窥人的不耻行当。”容九虽然话说的刺耳,身子却往窗边让了让。
见他站在阴影中不为所动,瞬间明白了他近乡情怯的心情,嗤笑道:“你要不想进来就速速离开。”说罢就要关窗。
慕容策伸臂挡住了她的动作,跳进了窗内,看向床榻上阖目而眠的女人。